暗卫最初的官服设计便是以大红妆花罗为主,殷红如血的色调掩藏不住新发于硎的锋芒刃气。
只是后来林析沉不喜欢艷丽的服饰,一则谏言将给换了。
于是乎那一面就成了才回宫的他匆匆见的最后一面。
人太多了,但也或许没有那么多,可都是环绕在他周围的,使他找不到一个缝隙投去目光。
趁着江御撤手的时机,林析沉缩手把让他拨弄开的内衫扯回,揉红的腰肢瞬间被薄薄的白衣掩住,仿佛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紧攥布料不肯撒手,一边慢慢用力挺身,腰腹伴随着酸软乏力的痛感,蛮横地遏制他的一切行径。
这种令人绝望的滋味如同往日无数次无法挣脱的噩梦,无法走出的黑夜。
总说什么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等了好久才等到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不是给他冷嘲热讽的。
他若去西北,放在以往哪要等通章程搪塞,先斩后奏跑了也不会有人置喙。
谁也不可以说他不行。
他乐意听閒言碎语就不会有人在耳边说风凉话。
除了江御。
而这些话在他口中性质早就变了。
「问我为什么去西北,到底为什么你心知肚明,何必再做纠缠。」
林析沉从心底里是生气的,因为江御表态不想让他去。
少一个碍事的人权臣不好吗?
百官之首大权旁落。林析沉在给江御一个培养左膀右臂的好机会,他宁愿去西北送死,做这千古轴卷的无声一笔。
江御倾下手握住林析沉紧攥内衫的拳头,月光流淌在他薄凉的手背,恍如流动的冷霜转圜不定。
「宫变我没去过狱,我连锁牌都没有。」
狂风搅得竹叶簌簌,微澜起伏舞动阁窗,丝丝垂影像极了娇嫩粉墨的柳枝,林析沉蓦然闭上了眼。竟然是不敢再看。
江御见他脸色难看,以为对此耿耿于怀,却也无能为力,有目共睹的事实之下,什么辩言都是苍白的。
「会有办法的。天下杏林高手众多……」
林析沉拧眉,心绪被浮动的倩影打乱成一锅粥,走火入魔似的,连带着揪衣服的指节都掐住了血。
江御感受到黏腻的血液迸溅,心骇而惊,在他虎口处施加压力强制让他鬆手,掌心已然横亘出一条血痕。
「你在干什么?」江御扳摁住林析沉的手掌,察看伤口深浅,寒风灌入骨髓,林析沉只不自觉发抖,脸害怕恐惧地迴避开窗户的位置。
江御把注意转移到窗纸上,普普通通的砂纸罢了,窗框做工京中也有不少人在用,有什么特别?
风更甚,林中奏响激烈的交响乐,拍打不止,林析沉别过头,湿润的鼻尖蹭在江御的颈窝中,抵触的呜咽声清晰地落在他的耳廓,他喃喃道:「不要……不要杀、不杀……」
「杀什么?」江御疑惑。
「滚出去……不能进午门……」林析沉呼吸声急促,双手扒拉在江御的肩胛口,不自觉地蜷紧,深陷尖锐的指甲,一滩汩汩而下的血水流进江御齐整的斜领下。
江御分辨着林析沉的吐字。
竹影牵连的样子很像柳枝摇曳。
不,应该说,很像宫变之日,倒塌在太和殿前妖艷的柳条。
而那滩血泊中,何不曾映着自己的影子。
江御微怔,他没想到最困扰林析沉的并不是武功尽失后的人间冷暖,而是宫变给他造成的阴影。
他怕什么。
林析沉则情绪激烈地趴在他的胸口,十指疯狂地、毫无底线地掐进江御坦露的肩胛骨,啜泣成声。
江御忽然反制住林析沉的双腕,迫使他从中抽离出来,「看着我,你怕什么?」
林析沉双手被江御桎梏住高悬空中,发冠睡乱了,又背对着月夜,有几分瘆人,他鬼使神差抬起头,凝视着江御冷峻深邃的眸子。
片刻的清醒下,林析沉又不敢说了。
他怕什么。
江御似乎对林析沉的避而不答不是很满意,迟迟不肯鬆开林析沉的手腕。
江御的眸光凌动,奇异地与噩梦中男人重合的形象中脱离开。
林析析回过神来,涣散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下一秒竟扑到江御身上,双手如释重负地环住他的脖子,绒丝鹤氅的毛领挠他的小臂,酥软阵阵。
「不要杀人……」
林析析哽咽地抱紧比他想像中更为宽广的肩膀,唇齿咬在江御领后,音色模糊不辨:「不要杀人。」喃喃低语的喘息是那样的熟悉,就像一隻湿漉漉的小猫担心被遗弃,紧紧地用爪子勾住主人的衣料。
不要杀人……
学堂时,林析沉跟江御谈话最深的一次是在仲春,书院后的一路梨树怒放,清晨白露打在娇俏的花枝,少年听见后面有人叫他,懒洋洋地回眸驻足,柔洁的梨花掩在少年腰边,青丝垂落在春风里。
林析沉的双手沾满了亲足的血,那是他引以为耻的。
他做的天家人的刀,当的是他们的耳鼻喉舌,利刃本应该刺向高墙外虎视眈眈的蛮夷戎狄,而非万里城郭。
他觉得他的刀理应在北疆现身,便没有带过刀,宫变之前,刀几乎没有出过鞘。
血雨腥风笼罩在京城高空,轻骑薄裘席捲的不再是北境。
定北侯是否也做过那些烧杀抢掠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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