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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了,有什么快的方法吗?」

没等梁永琮讲佶屈聱牙的医理,林析沉就强撑着坐起来,见他架势很足,也不好按回去,便搭把手把他扶起来。

这一扶碰到右肩连梁永琮都没注意的伤口,便是宫变落下的病根,以往施针林析沉总把那里用绷带裹住,这次也是随便缠绕一圈,他不说,梁永琮便次次没有过问。

他皱着发麻的头皮不知如何下手,讪讪靠近瞧伤。

「案几上有瓶药,你帮我换上吧。」

梁永琮去拿来药,放到鼻下细嗅,愁眉不展,「治标不治本,少用。」

「治不好算了。」林析沉面如枯槁,「我找过大夫,割肉剐骨麻烦死了,烂便烂在那里。」

「不妥不妥。」梁永琮放下药瓶,掐着林析沉的手腕探脉,又忙清理创伤,急道:「受寒易抖,如今水桶提不起来,日后、日后只怕练笔也提不起来!」

林析沉垂下的睫毛微颤,终于关心起来:「能治吗?」

「换药要勤快。好好养着日常吃饭写字能应付,痊癒是……希望渺茫。」

梁永琮收拾好医药包,掩门之际刚好碰到许涧迎面,怎么说也是能在林析沉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没等许涧开口问情况,梁永琮就抢先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两个时辰内,绝对不能让他跨出府门,不然等着替你家大人收尸吧。」

许涧闻言夺门而入,林析沉正慢悠悠地坐在床沿换鞋,被许涧的突如其来吓的手一滑,没蹬上鞋,看起来笨笨的。

许涧抹平骇色,林析沉晃了晃没套进的脚,挽起袍角,投向无助的目光。

许涧弯腰蹲下,手托着林析沉的脚踝,慢慢套进麻履鞋,林析沉顺势一蹬,轻鬆套上。

他全身鬆软僵硬,只能借许涧的力站起来,那几乎是把身体重心毫无保留交付给许涧,他也是第一次承这份力道,他扶着林析沉迈步,心里百感交集。

「大人,您去哪儿?」

「透气儿,我快被憋死了。」

林析沉坐在门外的走廊吹风,许涧担心他着凉,去取木施上的深色氅服披到他身上。

回来发现他坐在台阶上认真地看什么东西,说是出来透气,分明是閒不住借光偷看邸报,而那份邸报还是许涧换鞋时他顺手牵羊摸来的。

「金榜题名状元郎,执笔清秋一寸灰。」林析沉把邸报迭起来当扇子扇凉,「做灰还是做的别人的灰。很容易产生共情吧。」

「曾经的风流浪子,如今位列六部之首,你可知道两江一带的学子怎么编排你的?」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所以我一般不听。」林析沉把邸报拍给许涧,「这首诗出自谁手?」

「会试落榜生,萧鸿云。」

「乐府令收了?」林析沉挑眉,一股「他敢收我弄死他」的意味。

「收了,编排的曲子唱遍京城。」

萧鸿云当日排榜榜上有名,林析沉去了一遭便将他从榜首刷到落榜,两者的排名差距太大了。

儒师前辈都认同他的文采,你林析沉凭什么将他刷下。

「你看着我做什么。」林析沉见许涧眸光直瞟他,猜到他可能误以为自己放在心上,道:「他传唱京是为什么,每年科考高中的人凤毛麟角,他抓住众人寒窗苦读数十载未能得遇功名的心,唱人生之憾,酒肆高歌痛饮的,有几个是被埋没的人才?如此粗鄙的手段无法辨明,只知道自怨自艾,可堪重用?」

许涧的目光落在诗歌的最后一句,「他也在说,朝中没有金榜题名的人。」

景安前几年有过黑暗的科举现象,大概就是买通官员,将那些真真正正有才华的学子刷落榜,最后再来一出得遇贵人的戏码,让原本该居庙堂为国分忧的栋樑之材招纳入他人府邸做幕僚,代笔,甚至是御用文人。被蒙在鼓里的人甚至会感恩戴德,殊不知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之后查出过这种行为,有的跋扈世家直接连惺惺作态都免了,反正一个寒酸秀才无权无势,告的到御前吗?

「几十句的长令就最后一句有这个意思,我把他抓出来宰了不成?」林析沉裹紧氅衣,「等我入套呢,我动手无异于自投罗网,指不定扣上某顶搞文字游戏的帽子。」

氅服之下,林析沉紧紧握住右手手腕蠕动的毒痕,它再也没有办法消失。

风吹起墙外婆娑的柳枝,一角新绿的场景总让他联想到那日的狼狈。

「看到墙外横生的柳树没?」他问。

许涧点头。

「叫人把它连根拔起,有多远扔多远。」

「……」

许涧还真依言去干,林析沉想,有效的逃避现实自圆其说也行。

他坐了几个钟头,直到四肢渐渐有知觉,他才缓缓起身,迈步回房。

许涧将那颗柳树运到城郊,回府见林析沉坐在书桌前提笔拟书,人早已消瘦脱相,仅一层皮包着指节,竟还有心思投身于案牍。

许涧没有过问他去了哪里,临行前一封短短几行的留言写:

先师及第,佐君清史,以证山河,无权可慰,无名可抵,无德可昭,继先师之大义,而扬故烟余烬。

林析沉忽然抬头,招手让许涧过来,吩咐道:「调派的暗桩由你去督遣,同步所有进展,老师那边若有情况及时禀明,破山头的矿铁铜挖出的比金多,总归是受朝廷律法约束,我请一道特许令,今早之前呈上去,争取在下午让皇上批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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