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陈设简朴，只有一张床和两把木摇椅，陆念只看了一眼，就不再打量，低着头等季修杨安排他睡在哪。
「你睡床上。」季修杨道。
陆念没有客气，直接躺在了床上。
他本就饿着，又在树林里走了大半天路，现在閒下来只觉得浑身无力，虚弱感涌上心头，胃里空荡难受。
季修杨坐在屋里的摇椅上，木椅轻摇晃了下，发出「吱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念从床上坐起来，突然问道：「那个，你这儿有吃的吗？」
问出这句话之后他才想起来季修杨如今是神尊之躯，用不着吃食，自然也不会有吃的东西，他尴尬的补充了句：「我不饿，我就是随便问的。」
这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季修杨他饿了，想吃东西吗。
季修杨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扫视了他一眼，淡淡道：「有。」
「啊？」陆念惊讶，他没想到季修杨这儿居然会有吃的东西，他盯着季修杨看，虽没再开口，脸上那期盼的神情却是掩都掩不住。
「你等一会儿，我去拿。」季修杨起身出了门，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陆念这时才打量起了房间里的布局，这里很简单朴素，却和季修杨的气质不太相配，他莫名觉得这里不应该是季修杨的住处。
不多时，季修杨提着一个食盒回来。
他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盘红烧鱼和一碟牛肉。
红烧鱼是陆念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沾过荤腥了，每天吃的都是那无色无味的汤水，整个人都被饿垮了，现在闻到饭香味儿他就觉得舒心，他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把一条鱼都吃光了，牛肉也吃了大半。
吃饱后，他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人。
这些东西应该是季修杨给自己准备的晚饭，被他差不多吃光了，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吃都吃了，他也没办法让时间倒转，把饭菜再还给季修杨，于是他对着旁边坐着的季修杨再次出言感谢道：「多谢师叔祖。」
季修杨眉心微跳，似乎不太开心，但还是轻嗯声，开口道：「早些歇息吧，我明日送你出去。」
陆念低头颔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他转了个身，在背对着季修杨的方向睁开了眼睛。
他面上虽装的镇定，心里却没有片刻平静。
季修杨于他而言是昔日旧爱，是往日情人，他躺在季修杨的床上，感觉到身后那道似有若无的眼神落在背上，怎么可能睡的着。
季修杨对他无情，他却是实打实的付出了全部心思，既得不来季修杨的心意，他自不会费力纠缠，平白丢了脸面。
如今他与季修杨同在一个宗门，往后免不得要再见面，他便想着都像今日这般以祖辈相称，全礼相待，不再有丝毫逾矩之处。
半年前那段时日便当做一场虚妄的梦境，随风散去吧。
这么想着，他在心里嘆息着，再次闭上了眼睛。
季修杨坐在摇椅上看着床上陆念瘦削的背影，暗自陷入沉思。
他生性淡漠，活了数百年，向来独来独往，鲜少与人相交。
初见陆念时，他并不觉得陆念与旁人有何不同，只是他没想到陆念会那般大胆，说些不知所谓的话来调侃他。他有些恼火，却抵不住陆念一个劲儿的凑到他跟前软着声跟他道歉。
少年眉眼含笑，精緻如画的面容灿烂明媚，就那般闯入了他残破的心里。他说不出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自觉不该对一个年岁尚小的少年郎发脾气，便不在意了。
却不想此事竟成了开端，之后陆念变本加厉，时不时便会凑到他面前说些不着调的话，偶尔还会装作不经意般触碰到他。每当他面上刚有怒意，陆念便会毫不含糊的道歉。他一时气结，却也无可奈何。
变故是从他看到那本奇怪的图册开始的。
那上面的内容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他看着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图画，不由的带入了陆念的脸。他为自己莫名生出的想法感到羞愧，却又忍不住再次想起陆念那精緻好看的眉眼。
在这种思绪转变的折磨中，当陆念再一次靠近时，他便伸手将人带入了怀中，那片刻的相触让他心神微动，他什么都不想再管，只想要得到更多，他不再犹豫，对陆念说出了心中所想。
之后的事情水到渠成，他对陆念的心思却愈发不可收拾。
直到他的身体再也撑不下去那日，他看着陆念痛苦无助，为了救他不惜刺伤身体取血，他在震惊之余留下的是无限的感动，他想告诉陆念他不是真正的消亡，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无力的看着一切。
他回了宗门，时常会想起与陆念相伴的日子，淮城那两月算是他人生中最放纵快活的一段时日。
他对陆念是有情意的，但他过惯了閒散随适的生活，他不喜任何形式的约束，更不愿拘泥于情爱里，成日和一个男子厮混。
那样的日子有过一段就足够了，俗世的身躯已死，他便只当陆念的出现是个意外，那短短两月的相处在他长达数百年的时光里无足轻重，过不了多少时日他便会彻底忘却。
只是他没想到刚过了半年，陆念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第十三章 香城历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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