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说到这里,宴辞的眉眼变得无限柔和,又无比悲伤。
他指尖一寸寸抚过床沿,哑声说:「这一世,谢究白就是死在这张床上的……」
顿了下,似乎有些哽咽:「宴辞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谢究白已经忍不住眼泪,他双肩颤抖:「那……这一世,谢究白爱、爱过宴辞吗……」
宴辞不知想到什么,勉强露出一个浅笑:「嗯。这一世他们也相爱。」
「虽然两人仍然没有点破那层窗户纸,但他们知道,彼此心里都有对方。」
这样就够了。
有些爱,不必说出口,就已经比所有山盟海誓都要动人了。
谢究白胳膊支在膝盖上,一隻手撑着额头,遮盖住眼睛。
他想起了,他又想起了。
这是他们的第二世。
第二世他也是爱过宴辞的,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没有迈出那一步。
两人到死,都没有剖白心意。
他在死亡的前一刻,都是遗憾的。
既遗憾死前没有再看宴辞一眼,又遗憾这辈子无疾而终、甚至没开始过的感情。
他还记得,第二世他们的初遇,是在院子里那颗梅花树下。
后来他的腿完全残疾后,宴辞总在一个晴天,把他抱到院子里,让他晒太阳,赏梅花。
两人待在一起,哪怕没有多的言语,也觉得无比安心。
谢究白想到那些过往,只觉得眼睛里掉出来的泪,都像是钻石一般有棱角,硌得他眼睛生疼。
他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他想着,还好,还好这一世的宴辞,没有因为他死去。
宴辞安静地陪在谢究白身旁,轻轻拍抚着他的背。
好一会儿,谢究白才抬起通红的眼睛:「你的故事,完了吗。」
宴辞浅笑:「没有。」
他站起身,突然一把打横抱起谢究白,对上男人难过的眼神,他低头吻在了谢究白的额头。
宴辞:「谢究白,只是故事,你别怕。」
谢究白难以自抑地颤抖了下。
是了,现在他已经知道宴辞是重生的,但宴辞并不知道他也是重生的。
所以只把他们的过往,当做故事讲给他听。
一想到宴辞分明经受了几世的痛苦折磨,却那样平淡如水地给他讲述那些过往,谢究白的心臟,就像被一隻手紧紧揪着,有种钝感的痛。
宴辞抱着人,又回到了院子,这回的地点是,院子里的梅花树下。
他把人放下,抬头望着梅花树,眼神悠远绵长。
似乎在回忆,半晌都没动。
很久后,宴辞才缓缓道:「第三世,宴辞又重生了,他仍然带着前两世的记忆。」
「但这一世,他选择远离谢究白。」
通过前两世,宴辞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无论如何,都抵抗不了爱上谢究白。
他压抑不住自己的爱意。
所以这一世,他选择逃走。
只要不靠近那个人,只要离他远远的,那么再浓烈的爱,经过时间的淡薄稀释,也会逐渐消弭。
于是宴辞在重生回来后,立刻离开了谢家,再也没见过谢究白。
但他仍然担心谢究白,他担心这一世自己不在,那个人能不能应付谢家的一群财狼虎豹。
担心没有自己的照顾,谢究白的生活会不会不方便,身体不舒服没人照顾怎么办。
儘管宴辞离开了谢家,但他还是在通过各种途径关注着谢究白。
他努力地往上爬,让自己手中掌握权势,成为圈子上层的人。
然后默默地在暗地里保护谢究白,默默守护他。
这一世,谢究白在宴辞的暗中帮助下,仍然斗垮了谢家的一群人,最后成为了谢家的掌控人。
宴辞也始终没放弃,为他找寻治病和延长寿命的办法。
他给自己找的藉口是:
——他本来就没什么生活目标,也找不到人生的意义,所以不管做什么,他都是在蹉跎人生,那不如就把生命蹉跎在谢究白身上。
至少他的内心,很不希望谢究白死去。
时间过得很快,宴辞为了往上爬,一直都很忙,似乎前两世带来的痛苦也都被冲淡了。
他似乎,终于放下谢究白了,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心臟不会抽痛。
果然,时间能冲淡一切。
这一世,从始至终,谢究白都不知道宴辞对自己的付出和守护,宴辞也从始至终没再回过谢家。
直到谢究白病死,宴辞都没去看一眼。
等到谢究白葬礼时,宴辞想着,去做一个告别吧,算是给自己几世的交代。
那天,他精心挑选了一身高定黑色西装,天上下着绵绵细雪,他撑着一把大黑伞,怀里抱着一束腊梅。
打伞不是怕雪沾到自己身上,而是怕雪压垮了花瓣,这样就不好看了,谢究白不喜欢。
等他到了谢究白的坟墓前时,葬礼已经结束,宾客都走了,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墓碑立在雪地里。
宴辞走过去,把梅花放在墓碑前,平静地做了个告别。
最后他要转身离开时,看了一眼墓碑上谢究白的照片。
突然间——
似乎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了,视线也变得朦胧模糊,雪花落下的速度变得尤其的慢,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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