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醒低下头，十分纠结地思索了一会，才慢慢道：「那就这样吧，半年也可以，钱我会付给你的。」
「不用了。」喻衍笑眯眯的，「楚跟我打过招呼，说你所有的费用由他来支付。」
「——说起来，你和楚是什么关係？」
喻衍话风突转，用他无辜的湛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江醒。
「嗯……」江醒顿住了。
他和楚鹤泽是什么关係？
「大概是未来的师生关係？」
喻衍一脸震惊：「什么？！你们居然是这种关係？？楚鹤泽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你才刚成年啊？？他怎么能祸害小朋友？」
江醒无语：「是正常的师生关係，他想招我进南海美院，你在想什么？」
喻衍毫不尴尬：「是这样啊，那我误会了，请问你是因为他才来做心理咨询的吗？」
江醒反问：「难道就不能是我自己想来咨询吗？」
「不会的。」喻衍摇了摇手指，笑道，「你这种性格的人并不会主动做咨询，我曾见过类似你的案例，你猜他最后怎么样了？」
江醒刚想顺着他问「怎么了」，喻衍就继续往下说道：「他后来，在浴缸割腕自杀了。」
「他是我在德国的合租室友。」
喻衍依然笑着，但眼中却是一片深蓝，不见笑意。
江醒张了张嘴：「……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
「没关係，都已经过去了。」喻衍故作轻鬆道，「这傢伙在宿舍割腕，还害我被警察当做嫌疑犯拘留了呢。」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做心理疏导吗？」
喻衍又绕回了原话题，眼神真挚地看着江醒。
江醒装作不自在地低下头，以此来遮住自己百无聊赖地表情。
这是最低阶的话术。
先用楚鹤泽与自己拉近关係，再用莫名其妙的猜想让自己丢掉警惕心，然后娓娓道来和自己相似的悲剧，为的就是自己心软共情后能够说出实话。
这个喻衍果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但正和他意。
少年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满是动摇，似乎已经被喻衍说动了。
他轻声道：「因为……我很喜欢一个人。」
「我想作为一个正常人，和他在一起。」
他颤抖着嘴唇，声音破碎，似乎十分痛苦：「不……我不配和他在一起。」
江醒的脸上流下冷汗，又开始浑身颤抖，在极大的痛苦下忍不住红了眼圈，发出让人心碎的呜咽：「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喻衍没想到江醒的反应会这么大。
金髮大男孩走到江醒身边弯下身，轻轻拥抱住了小少爷，缓缓拍着他的肩膀：「江醒，乖，没关係的，你谁都配的上。」
「你只是暂时生病了，很快就会好的，你可以克服的，对不对？」
喻衍低沉舒缓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引导江醒慢慢找回理智。
江醒在喻衍怀里泪眼朦胧，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觉这个拥抱有些熟悉。
就像是宋惊眠在美术馆给他的拥抱一样，有着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的安心感。
「谢谢。」
江醒用手背擦干眼泪，礼貌地离开了这个怀抱。
「抱歉失态了，我先走了。」
「等等。」
喻衍叫住了江醒。
他又恢復成了第一眼见到时的那副不着调的样子，晃着自己的手机：「我们先加个微信吧？这样也方便我通知你下次过来的时间。」
「……好。」
江醒掏出手机加了喻衍的微信，然后礼貌告别。
喻衍一路送他走到门口，耷拉着狗狗眼：「好可惜，接下来我还有事，不然就开车送你回家了。」
「没关係的，我自己打车也是一样的。」江醒道。
喻衍的诊所就在市区商圈内，旁边又是地铁又是公交车站的，打车很方便。
五分钟后，江醒约的车到了。
江醒转头对喻衍道：「谢谢你陪我等车，再见。」
在走上计程车的前一秒，江醒背对着喻衍恶劣地勾起嘴角：「还有，喻医生，你给我的感觉和宋……和他很像。」
丢下这句话后，江醒就迅速关上计程车门跑了。
他向来不喜欢被人套话，希望这位喻医生今晚能安心睡着。
被甩在车后的喻衍在听到「宋」的时候脸上的笑就已经僵住了。
他收起嘴角的笑意，蓝色的眸中满是冷漠。
呵。
和他工作状态下给人的感觉差不多？还姓宋？
除了宋惊眠这个老狐狸还能有谁！！
是夜。
宋惊眠拿着心腹交上来的资料，单手抱着小白，坐在沙发上翻看。
他棕色的半长发散落在白纸上，狭长的眸中满是算计。
今天一下午，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与应对方案，他倒要看看小少爷会单独去做些什么。
但看着看着，宋惊眠就只剩下满满的心虚与心疼。
江醒，他的小少爷，甚至多说一句话都会感到为难的小少爷。
一个人去求陌生人，去找心理医生，生生剖开自己的内心，只是因为想要变得正常。
想变得正常……然后和他在一起。
纸张散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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