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乐于展露自我的人,但愿意全盘接受沈贴贴的把戏。
宋以桥将长发捋到耳后,露出朝向沈贴贴的那侧脸,别过身子,耐心地跟他讲过往人生的一个个结节。
指尖和手掌边缘,吉他、小提琴;大拇指外侧和手腕,贝斯、低音提琴等较大的弦乐器;手指关节和手掌,鼓……
「那这些呢?」沈贴贴指着宋以桥指根部位的茧问。他头往前凑,带来一阵清新的果味洗髮水的香气。
「哑铃。」宋以桥盯着他的发旋迴答。
宋以桥看不到沈贴贴的眼神,不知道沈贴贴的目光还在他右手手腕背面的一道疤痕处停留了一会儿。
「好吧。」沈贴贴坐直了,跟宋以桥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总结,「宋以桥,你瞧着不像是半瓶水。」
「下次也让我听听你的音乐吧。」他又说。
沈贴贴的讚美稚拙、真诚,让宋以桥讲不出任何否定的话,他只能说:「好。」
衣服烘洗完,沈贴贴和宋以桥互道晚安,各自回房。
沈贴贴坐到书桌前继续工作,电脑里开着文檔,第一行打了半截字——「新课名称:数学与哲」。
他点开几个PDF粗粗浏览目录,随后抓起手机给穆六月留言,让他有时间给自己打个电话。
五分钟后,手机提示音响起。
沈贴贴以为是穆六月,随手滑开锁屏,界面自动跳转至微博消息页。
Hughug:宋老师,这个看起来好复杂,是要一个人做吗?
宋以桥:打算跟朋友一起做。
沈贴贴心跳漏了一拍,把回復看了又看。
他前一秒为了宋以桥把自己当朋友而雀跃,下一秒又怪宋以桥为什么用「朋友」这个词。他怕自己依旧只是个「室友」,而「朋友」另有其人。
他想东想西,期待与失望在他脑子里反覆拉锯。
手机铃声又响。
这回真的是穆六月。
「六月……」沈贴贴蔫头巴脑,又因为讲话的对象是穆六月,语气多了十倍委屈。
「什么情况啊,多委屈呢这是。」
「我好想跟他做朋友……」
「谁啊?」
「宋以桥。」
穆六月顿了顿,迟疑着揣测:「你这是……追星了?」
「啊?那宋以桥也太糊了吧。」沈贴贴的郁闷一扫而空,「我就是觉得他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沈贴贴被问倒了,答案就在嘴边,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高中、大学、博士。沈贴贴一路读上来,身边来来往往皆是人中凤。数学系读到最后转金融和计算机的不少,毕业后大都风光体面,西装笔挺。
宋以桥一样出众,给沈贴贴的感觉却跟那些精英完全不同。
「宋以桥大概……跟你有点像。」
沈贴贴打开窗户,晚风拂面而来,他轻飘飘的言语被吹散到很远的地方,渐渐消失。
夜幕笼罩着,月亮像个铃铛,树上挂满了圣诞彩灯。
行李箱颠簸,滚轮时不时滑过地面的雪堆。
穆六月和沈贴贴一前一后地走在校门口的主干道上,气氛沉重。
眼看穆六月一隻脚就要跨过校门,沈贴贴终究忍不住拉住了他的手臂:「六月,真的要退学吗,学费的话我可以帮你……」
「宝宝,这是我要承担的事情。」穆六月制止沈贴贴说下去,「我读完本科,还要读研究生,读博士,难不成你一直帮我付学费?」
沈贴贴还真点了点头。
穆六月一副被打败了的样子,狠狠地揉了揉沈贴贴的头。
「况且,」穆六月换了轻鬆的语气,「叔叔愿意帮我们家,我已经很感激了。」
沈贴贴脸色苍白,两隻眼睛瞪着,一眨不眨,抓着穆六月的手越收越紧。
穆六月轻轻拽下沈贴贴的手,安慰:「我家是破产了,又不是得绝症,别那么难过。」
沈贴贴并没有被说服,但还是「嘿」地笑了,比哭还难看。
那年沈贴贴大二,穆六月大三。
穆六月家的公司被法院宣告破产。
第一股东长期转移公司名下资产,等穆六月父母发现的时候,公司已无力回天。穆六月家里债务缠身,很难负担他每年动辄八万美元的学费生活费。
穆六月也没心思读下去,决定回家帮忙。更何况他学的是哲学。
沈贴贴父亲的律所向法院竞标,在重整期间接管穆六月家的公司。沈父主动担任了整个破产重整项目的负责人。
他忙上加忙,甚至来不及回家陪沈贴贴过一个的圣诞节。
车灯掠过,一辆豪华SUV缓缓停在校门口。
司机下车开门,沈贴贴父亲从车上走下来,手上拿着一个礼物盒。
他来探望沈贴贴,顺便接穆六月一起回他们家公司。
沈父跟沈贴贴拥抱了一下,又拍了拍穆六月的肩膀,问沈贴贴:「妈妈问你圣诞节要不要跟她一起在剧组过。」
沈贴贴问:「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会来吗?」
沈父把礼物交给沈贴贴,说:「如果贴贴在家的话他们就来。」
「那我在家吧。」沈贴贴抱着礼物,贴了一下爸爸的侧脸,「而且家里还有皮卡布。」皮卡布是他们家养的博美犬。
沈父点头,让司机帮穆六月把行李搬上车,然后坐回车里,把时间留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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