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衍能送回的就送,送不了的,便找一个艷阳高照的日子,把他们的骨灰抱到临江。
「这片江无海不汇、无河不入,它会带着你们一路前行。此去路程遥远,前途未卜。也许你此生再也看不见故人,也许有一瞬间,你能和家人擦肩而过。若诸位愿意,就启程吧。」
江潮拍案,打了一个很大的浪。捲走了所有骨灰。
殷长衍去剑堂,问了一圈哪里能领到红花节的红花。
「临江尽头有一片花圃,各式各样的花都在那里。」李卿之眯眼笑道。
同样是一身青色「明炎一纵破天关」衣裳,殷长衍是雪下青松、清冽恬淡,李卿之是疏风朗月、林间清泉,这是泉水是浑浊的。
迥异的风格,同样的少年天才、天赋极高。
殷长衍不喜欢和李卿之打交道。瞥开眸子,抬步走向吴锁,「哪里能找到红花节用的红花?」
吴锁觑了一眼李卿之,这俩人怎么回事儿?有私仇哦。「临江尽头的花圃里,你递上剑堂名帖就能拿。」
「多谢。」
殷长衍在花圃里摘了很多红花,高高地堆了一马车。
马车主人瞧了眼往下坠的车板,皱着眉头道,「份量超了,得加钱。」
幸好他攒了一笔钱,「行。」
殷长衍赶马车回家。
车板边缘突然重了一些,「这位同门,我能搭个便车吗?」
李卿之立在马车边缘,手中拿着律典,腰部微弯、含笑看着殷长衍。
不等他回答,便径自坐了下来。翻开律典,手持朱笔在上头批註勾画。
「你别压到我的花。」殷长衍说。
李卿之往前挪了挪,「是是是,我离它远一些。绛辰似乎多了一把剑柄,至阴至邪,不得了。」
「好奇吗?不应该呀。第二十六号剑冢,完全在你股掌之间。」
「你见过冯印了?」
「不止,所有死在你手下的冤魂,我都有见到。」
「我没杀人。我熟读律典,对律法一直心存敬畏,怎么会知法犯法。」李卿之翻过一页律典,声音比纸页还要锋利三分,笑眯眯道,「他们都是自杀。」
「你做生人祭,教唆他们去死。结果皆是同样。」殷长衍说,「你双手不染血,却也沾染人命。」
「若认为我有罪,你大可上报宗门,叫宗门审判我。」
「宗门只会判定这是意外。」
「这就是你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原因吗?请你保持下去。」
两人就这件事达成共识,井水不犯河水。
李卿之合上律典,双手垫在脑后,悠閒地望着远方。红花节快到了,大街小巷到处开始布置。
艷俗得扎人眼球。
马车颠了一下,直接把李卿之颠倒在地。
「诶呦,这驾车水平可真不怎么样。」李卿之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殷长衍,你把我落下了」。
殷长衍:「有没有这个可能,我一点儿都不想拉你,也不愿意与你有任何接触。」
中午,到家了。
王唯一简直喜出望外,围着一扯红花转圈圈,「这么多红花,你从哪儿弄到的。」
殷长衍把车板边缘的红花扯出来扎成一捆,踢开,「赔你的。」
「花好好的,你扔它做什么?」王唯一弯腰去捡。
殷长衍按住她的手,「别碰,晦气。」
有吗?
她瞧着挺新鲜水润的。
「走,我们回去刻字。过几天就是红花节,不加紧刻弄不完。」
「好呀好呀。」
有了上次的教训,王唯一坐得离殷长衍老远。生怕哪里惹到他,又糟蹋一回红花。
吴锁提着烤兔腿儿进门,差点儿让花香放倒,「你们是打算叛出明炎宗去开花店吗?」
王唯一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吴师兄来了。这是给红花神铺路的,铺得越多,我得金纸的可能性就越大。」
「想要金纸?叫殷长衍直接去做红花君子,节后的金纸能一摞一摞地往家搬。」
红花君子是红花节上侍奉红花神的人,工作就是开开道、洒洒金纸,算是内部工作人员。
在王唯一那个时候,红花君子都是德高望重、地位超然的修真大能才能担任。几十年前原来这么好上岗吗。
王唯一期待地望着殷长衍。
红花神听起来跟望春楼的花魁游街没什么区别么。殷长衍低头继续刻字,「不怎么想去。」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殷长衍摇了摇头。
「你继续刻字吧。」王唯一去拉吴锁袖子,笑得谄媚,「吴师兄,你想不想做红花君子?顺手给我拿点儿金纸回来呗。」
「师兄也想在大街上招摇,但是师兄这张脸不够资格呀。」吴锁说,「你要不去问一问赵宣,他长得人模狗样的。」
「行。」王唯一放下手里的红花转身就走。
殷长衍叫住她,「晚饭已经在煮,快要吃饭了。」
王唯一说想喝粥,殷长衍在临江边捞了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做粥。
「你自己吃,不用等我。」王唯一声音越来越远。
吴锁闻到饭香,鼻头动了动,喉头狂咽口水,「煮的鱼片粥不是?挺香的,能不能给我盛一碗?」
「没熟。」
「你刚明明说快要吃饭了。」吴锁瞟了一眼灶膛里的火,特别自觉地翻出一副碗筷放在桌子上,「火候也足,没一会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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