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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宇文泰点头,闭目沉吟。

侍中元顺却道,应立南阳王,广平王虽年幼,但天资聪颖,极有主见,难保不是下一个先帝。反观南阳王,虽已年逾而立,却是在宗正寺长大,目光短小,贪生怕死,或可合作。

「护儿,你以为呢?」

「叔父,侄儿以为,可。」竟是宇文护,他一身的铠甲还未来得及换,腰挂长剑,显得煞气逼人。元顺偷偷抬头看他一眼,急忙低头不敢再看。

「几位大人的意思是?」

大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既然如此,那便草拟诏书吧。」宇文泰说完这句话,率先走出大殿,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宇文护。几个大臣窃窃私语一会也纷纷离去。只留下一个棺椁孤独地横亘正中,里面是一个身穿明黄服饰的小孩,面色青白,双目肿大,竟是中毒之相。

永熙三年,宇文泰及群臣拥立南阳王元宝炬为皇帝,元宝炬三让而许。

大统元年,元宝炬即皇帝位,建西魏国。进丞相、略阳公宇文泰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改封安定郡公。

同年,高欢率部众夜奔至邺城,立元善见为帝,建东魏国。至此,东西魏两国,展开了长达十数年的纠葛。

而这一切,并不在宇文毓的关心之中,在他近二十年的人生中,一直甘心做一个被操纵的木偶,父亲的野心,国家的命数,并不在他的置椽范围之中。此时的他,并不能预料到,这是他一生悲剧的开端,或许直到那一刻才能明白,没有人能够逃脱历史的责罚,所有人都是牺牲者。

当然,现在的宇文毓,还在悠閒的休养中,并不用他做什么。只是面前的这个不速之客略微让人有些头疼。

宇文护今日一身便装侧坐在床榻上,低头摆弄他的袖子,漫不经心地开口:「毓儿今日可好些了?」

宇文毓不答,「堂兄调回都城,当是有很多事要忙。」

「正是呢。」

「有堂兄帮父亲的忙,父亲就许多了。」

「那你呢?」

「父亲总不喜欢我。」

「呵,」宇文护看了他许久,突然笑出声来,「毓儿,你长大了,这样套我话。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暂时也会是你的。」

「是,毓儿失礼了。」

「他们说你变了很多,依我看来,还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

「记住,要想守住自己的东西,先得意志坚定,其次,斩断七情六慾。」

「……」

「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随着房门打开,宇文护的这句话也随风飘散,他抬头看天,竟难得有些伤感。

第7章 自请离京

宇文护走后,宇文毓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他关注的重点只有一个,堂兄刚才有用那种眼神看我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眼神?果然病中人会变笨啊。他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便开始思索正事。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自从醒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对了,怨父亲不顾自己死活,怨他的冷淡。呵,宇文毓,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他在心里说。没有什么人是理所应当迁就你的,尤其是在这个乱糟糟的世道。

于是,他决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慢吞吞地下了床,来到桌前。桌上还有他之前无聊让人拿来随意翻看的策论。

他从桌旁拿过一道空白的摺子,准备好笔墨,就开始写。他的左手不行了,就换做右手写,好在平时有练过,写得虽大失水准,但也勉强可以入目。这是一道请去关中的摺子,宇文毓虽病着,这些日子也没少从众人口中得知外面发生的事。新帝登基,关中就闹饥荒,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好兆头。也对,今年的冬季太长了,可不就苦了老百姓。

写好摺子,把它摊平放在一旁晾干,宇文毓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咳嗽几声,肩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圆圆的、扎着童子髮髻的脑袋探了进来。

「婧儿!你怎么来了?」宇文毓惊喜道。

「跟爹爹来的呀,哥哥,哥哥,爹爹来接你。」

「你说什么?」

「怎么?听到为父来了这么惊讶,不欢迎为父?」

「父亲,儿子见过父亲大人。」宇文毓连忙起身。

宇文泰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他方才在外头可都听到了,宇文毓看到小女儿时口气微微上扬,夹杂着惊喜,趁得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了。怎么一见到自己,就又变回了这副死样子。

宇文毓可不知道宇文泰的想法,他现在表面沉静似水,实则内心十分慌乱,既害怕宇文泰看到那道摺子责难自己,又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从此烟消云散。

万幸,宇文泰的关注点并没有在书桌上,他现在正专心致志地欣赏墙上的画。

「见过你堂兄了?」

「是。」

「你堂兄这次回来,掌管京畿守卫,我想让他带带你。过几天伤口好了就去他那里报导吧。」说着,宇文泰转向宇文毓,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这身子确实不行,我不想走出去,让人说我宇文泰的儿子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

「父亲,我不想去堂哥那里。」

「你说什么?」

「我不想去堂哥那里。」

「啪!」

「老三天天说你有多懂事,让我好好跟你说话。真该让他看看,这就是所谓的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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