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东西后,他后撤一步,肃然念出咒文,启动了李无疏身下的阵法。
只见圆阵越来越亮,映照雪地白得煞目。
李无疏紧紧攥起地上的白雪,苟延残喘着想要起身,但残缺的身躯沉重不堪,他像被深沉往事压垮了的房子,在朔风中呼啸,发出最后一记无声的悲鸣。
那是对种种非议的抗争,是对灭门之仇未尝得报的痛愤。
绥道六十四年,六月初六。李无疏死于阮柒的杀阵,灰飞烟灭,片甲不留。
是日赤墟古战场漫天飞雪,将他生前的一切痕迹掩盖,种种罪名盖棺定论,线索无迹可寻。
杀人放火,祸乱人间,欺师灭祖,屠戮满门,谋夺信物,颠覆道门……
李无疏生前的最后一句话传遍天下——
——诸位要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于我,我若不将它们一一兑现,岂非辜负了前辈们的期许?
六月飞雪,千古奇冤。
时人皆称李无疏怨气衝天,要报应于道门正统,天下将乱。
同样是绥道六十四年,六月初六晚。
身在赤墟古战场的李刻霜得到消息:李无疏现身于二千里外的太微宗与灵枢宗边境,全须全尾,十五六岁。
第一卷 :剑断天心 广德玄武
第二章 恍如隔世
绥道六十四年,六月初六。
太微宗与灵枢宗边境。
「通关文牒。」
李无疏递上文牒。
跨宗门辖地边境总是要过这一道关卡,来往多为商贾旅人,偶有遵纪守法的道门修士。
时值傍晚,审查的吏卒劳碌了一天,原本眼皮都在打架,瞄见文牒突然一个激灵坐直了。
「你叫什么?」
「李无疏。」
「什么李?什么疏?户籍何地?什么营生?」
李无疏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道:「太微宗,李无疏,修道之人。」
镣铐咔地一声锁住手脚,李无疏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被扔进牢里了。
「快去通报各宗!!!」狱卒大喊着奔出牢房。
李无疏抓着牢门,傻眼了。
牢门是铁做的,不过对他来说当然跟树枝一样脆。
对面老哥看穿了他的意图,懒懒道:「甭想着越狱了。被关进这里的,哪个不是悬赏榜上的人。」
「悬赏榜?」
隔壁老哥指了指狱卒桌案上的图册。
桌案足有五丈之远,李无疏趁没人注意,勾勾手指,略施术法,那图册就飞到他的手上。
赵有穷,白银二两。
钱无多,白银二两。
孙小狗,白银三两。
………………
周可儿,白银千两。
李无疏一页一页翻过去,翻到头,赫然看到自己的脸——也不对,画上的人同样束着马尾,但头髮更长,额前碎发几乎盖住眼睛,虽然仍是那张清俊的脸,但看起来年纪要大上几岁,眼神阴沉苍郁。画师不知还原了他几成戾气,令这张脸即使透过泛黄的糙纸,都让人感到冰冷杀意。
平心而论,确实是个逃犯的形容。悬赏金额更是令人瞠目结舌——黄金万两。须知册上排第二的,也不过才白银千两而已。
李无疏自问从来遵纪守法,尊老爱幼,怜弱济贫,万般不可能上了悬赏榜的。
他合上册子,平心静气道:「恕在下冒昧,敢问诸位都犯了什么事儿?」
对面老哥嘆了口气:「走私珍稀矿石。背了一张追杀令,玄天宗签发的。我以为干完这笔,这辈子都不用努力了。」
隔壁老哥摇了摇头:「泄露情报。背了两张追杀令,太素宗和灵枢宗签发的。我哪儿知道仙家雇平民种的药材属于机密。」
斜对面老哥一声哼笑:「写书。背了五张追杀令。悬赏三百两。」
隔壁老哥:「写书也犯法?是不是……那种书啊?」
对面老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隔壁的隔壁也坐不住了:「讲的什么故事呀?」
作家老哥:「是一个关于世界起源的故事。」
「好傢伙,还是道祖易太初的话本哪!是道祖和哪位仙子的本?」
「非也,还要更早。」作家老哥,「主要探讨了人生从何来,死往何去?当今的世界格局是如何形成的?神州大地自古便分裂割据,不能通达吗?道门素以出世之心问道,何以凌驾凡人之上,干预俗事?如今道门的学说是否是唯一的真理?修行飞升真正唯有入道一途吗?若是如此,何以五百年来道门无人飞升。」
对面老哥笑了:「这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嘛?」
作家老哥掷地有声:「理所当然吗?」
隔壁老哥:「古来便是如此。」
作家老哥:「『古来』是多久以来?」
隔壁的隔壁:「疯子。」
李无疏嘆道:「绥道五十二年了!还有人因言获罪。」
话音刚落,四对目光八隻眼睛投向李无疏。
李无疏摸摸脸:「怎么?」
对面老哥神情古怪道:「今年是绥道六十四年。」
「?」
李无疏心里咯噔一声。
李无疏平生所好,止有两样,其一绝世剑谱,其二传奇话本。
绝世剑谱,他看一遍就会,旁人使出的剑招,他瞧上一眼就能復刻七八成以上。在同辈弟子里,是公认的少年俊杰,剑道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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