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杨粤大喊一声连忙追去, 小白却并没有因此停下。
人一狗前后追逐吸引了一路的注意。雪橇犬的速度本来就快,杨粤出门只穿了双人字拖, 根本跑不过。
但她顾不得形象, 硬着头皮跟上。
远处, 小白挤开层层人群, 终于在河畔旁的一棵柳树下坐定。
杨粤也赶上, 连忙将牵引绳的另一端在自己手上缠了三四圈。
匀均了气息后,她上前拍了拍小白的脑袋作为惩罚。
「还好带了防咬器。小坏狗,知不知道你一路上吓到了多少人!」
小白只是吐着舌头,默默地凝视着河对岸, 嘴里喘着粗气。
杨粤这才顺着它的视线看向周围。
这里位于京城人烟稀少的郊区,此刻草地上的人却围的很多。
远处山连着山, 山顶有座不知名的庙塔屹立于顶峰,塔顶灯光高照, 代替被阴霾遮蔽的月亮,照亮了整个夜空。
杨粤有些惊讶, 因为过去那里只是一座荒废的塔。
她对那再熟悉不过,杨川带她去过,而且过去她们一家人就住在那片郊区。
从小,杨川就是家里最閒不住的那个人。
杨粤大学毕业的那年,正逢京城举办世界级体育会。杨川忽然拉上她一同登上了那座塔。
站上群山最顶峰的那一刻,京城体育中心的高空升腾起层层烟火便在眼前尽现。
「毕业快乐。」
杨川展开双臂, 像是要将这漫天斑斓引荐予她。
当时的杨川也不过刚刚步入高三。
但即使条件有限,这位古灵精怪的少女也总能找到最好的礼物。
她们坐在最好的观众席, 欣赏着难能一见的美景。
杨川指着着远处,未经世俗的眼睛清澈而明亮。
「等我也上完大学毕业了,咱们就去京城里面,买一套能看见烟花的大房子,好不好?」
少女天真烂漫的嚮往,也让杨粤对未知社会生活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
她笑着敲敲杨川的脑袋嘆气:「买房子哪有那么容易。」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吧。先不说这个,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杨川一双俏皮的眼睛眯起,不知从哪掏出来两瓶啤酒:「我从老爹那偷来的。」
杨粤的脸瞬间板起,夺过她的酒:「你喝什么酒。」
「我明明差一岁就成年了,喝一点怎么了。」杨川嘟囔着嘴抱怨,「小气。」
烟火散去,最终那两瓶酒还是进了杨粤的肚子里。
但很显然,她并不擅长喝酒。
很快,醉意携着孤独、落寞和畏惧将她的脊柱压弯下去,是杨川伸手将她搀住,下山时还不忘嘲笑:「姐姐真菜,两瓶就喝醉了。」
一别四年,昔日追着她屁股后面叫姐姐的小屁孩也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杨粤想不明白,这四年她到底错过了什么,小傢伙到底又是什么时候长大的。
醉醺醺的感觉说不上好受。
夏日傍晚蝉鸣聒噪,杨粤却觉得,一直在她耳边嚷嚷着的杨川简直比蝉还要吵。
杨川的嘴巴不停说着。
从天上的烟花聊到路边的野花,从路过的小流浪狗聊到家里的小白。
滔滔不绝。
杨粤皱紧了眉。
「杨川,我明天就要走了,可能一两年就回家一次。」
她出声打断,冷静而严肃:「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你也该长大了。」
杨川搀她的手微愣,半晌才一字一顿地出声:「不要。」
杨粤瞬间破了功,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杨川拍拍她的肩膀:「姐姐,你会想我吗?」
杨粤点了点头:「嗯。」
「那我们就不要分开。」
杨川嬉笑着,黑暗中,杨粤看不清她的表情。
「从小到大就是姐姐保护我,我最爱你了,我想要姐姐一直、一直保护我一辈子。」
杨粤听见了她的尾音颤动,只是轻轻地将她拥住。却怎么不敢说出口那句「我也爱你」。
她从来都是羞于直白地表达情感的,也只把那声哽咽,当作是暂别的悲伤。
但倘若她那时能知道,杨川在体检中被查出了脑瘤,是否就能鼓起勇气,将那份未能宣之于口的爱意传达。
而杨川又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和她一同见证了最后一次绚烂。
可惜时间不会回溯,遗憾永远成为了遗憾。
杨粤蹲下身,抚了抚小白的脑袋:「你也想妈妈了,对吗?」
小白忽然原地跳起,双脚刨着地抓了抓,中气十足地「汪」了一声。
杨粤错愕之际,远处的塔上竟升起了一束烟火。
那座原本荒废的孤塔被漫天星火照得通亮。
在她错愕的视线中,束束烟花在她黑白色的世界里,升腾、绽放、消散。
人群也炸开了锅,欢声笑语将寂寥空虚的夜晚填满。
杨粤随便拦住了一位路人:「京城……不是不让放烟花了吗?怎么那座塔能放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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