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何其有幸,你容颜受损,依然愿意留在我身边。」许久,千也轻轻揽她入怀,贴着她耳边轻纱细语。
梦里的画面不止是画面,还有她做为万三三的恨意和戏谑,只不过她终究是千也,在三三的恨意之外,她看到了川兮隐忍的心疼,前世的她们,没有一个是轻鬆的。
那此世,就别再彼此折磨,好好的在一起才好。
「姐姐,若前世是情仇,现下我便是来寻仇的,我命你,千川沧澜覆山河,万古天地共白首,莫卑,莫离,莫弃。」
她知道川兮从来坚强隐忍,初初伤了脸时她还安慰她,让她别怕,可她也知道,再坚强的人,又是如她一般曾睥睨九天的人,躲在这样一座碉堡里久了,也是会悲观,会想要放弃的。她理解她时而坚强时而脆弱的反覆,更心疼她的煎熬,她唯一能做的,是每时每刻都让她感受到她的在意,入骨不化。
狼堡的门没有关上,冬日凛冽的寒风卷着残雪的气息打在面纱上,川兮颤了颤睫毛,缩进她怀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兽族过冬困难,千也虽全族尽灭,愤恨启明古则,却做不到为害生灵,是以儘管戍寒古造反,兽族落入其手中,战火自兽王归天时就已展开,她依然固守蛮荒,想等到春生时再举兵。
遭遇悲惨之人不止她一个,被祀兽不论对错惩治夺命的家庭也不止她一人,加之她憾古之人的名目,不止兽族,灵长族与海族也有信她能憾古的人不远万里前来投奔,军队日益壮大,已达驰骋之势。她依旧只练兵,守蛮荒,不进攻分毫。
躁动的军队全数由千璃、令汲、闻少衍安抚,三人带领各自族中军将,还算安稳,她便守在狼堡里,陪着川兮。
唯有一点,她没有耐心等待,那就是时云予。她伤她爱人,千也不想她哪怕安稳活的多活一日。只她怕川兮独自在狼堡会担忧,只能隐忍怒意。直到凌云派人送来一包裹。
半月后,凌云着人送来一染血包裹,附一言:抱歉自作主张,愿此恨有期。
包裹内是时云予的首级,千也看后只觉怒火衝天。以她性情,当年延天却之仇她都想折磨他,让他不得好死,于时云予,她的復仇,一定要让她承受比川兮更痛苦的人生才能稍消恨意,可凌云却给了她个痛快,怎行!
对于凌云的好心,川兮很是明了,面对千也的愤怒,她不动声色,讲起宫乱时的事。
「彼时在宫中,时云予多次挑衅使坏,你可知我为何总拦着?」
千也忿忿看着包裹,「太善良,不是好事!」
「也并非只是不忍,」川兮轻嘆一声,执了她的手,细细摩挲她柔嫩的手背,「她城府不深,易被煽动,宫中多是心思深沉之人,皆借着她来闹,也有利于我们看得清楚,心思简单之人哪怕行恶,也是简单明了,易防备的。留着她不是留的个麻烦,是眼睛。」
「可她终究伤了你!」
「可也是因为她,我未饮太多那盅汤。」那个婢女不是兽王给的,是时云予,因着衔竹要归宫那日她去时云予宫中以防后患时,时云予不善伪装,眼神看她婢女时她便知道了。所以那日饮那盅汤时,婢女不同寻常的关门举动才警示了她。
活得再久也无法全全看透人心,时时提防,所以她着了道,可也因着观察细微,时云予又简单易懂,她才未像猥甲幽兽一般,全然只能生活在暗夜里。
「宫中心思深沉之人多,若不是她出头,你我面对心沉似海之人,难免更多伤损。」
千也未语,咬了牙。她的说辞,倒好像是时云予还一直保护她们似的!
「并非替她说情,」川兮明了她的想法,拉了拉她的手,「恨多累人,我只是希望你莫耗费太多恨意在她头上。」
「復仇更累人,」见她依旧闷着气不言,川兮又道,「凌云亦是为你我着想,多面对时云予一回,你我皆多许多仇怨,就算折磨于她,又怎说我们不一同折磨了一遭?」
就像当年对延天却施以剐刑,每剐一刀,都是再历一次仇怨愤恨,刑多自累,千也回想起当年对延天却报復时自己好似抽去了一身精力的模样,终于理解了凌云。
她是不想她们反覆经历受伤的苦怨,替她们做了最利落的决断。
「凌云对你,爱意深沉。」许久,千也深嘆一息。
爱屋及乌,凌云是最好的爱慕者,她为她们,做着最沉默的守护,温柔深沉。
「所以,千千,她离开有她的无奈,接任了我的国佑之职,总要为灵长族一族考虑,她无法随心而为,留在这里帮扶你我。」
川兮依旧以为凌云的离开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可凌云对她的好,早已超越世间万物,历经沧桑,说她为爱不顾一切,庸俗志短也好,说她自私无大爱也罢,她终究只为她。
两月后,春浓待夏,千也因着川兮无法出门的缘故迟迟不肯反守为攻时,令辰代凌云送来了一物。
令辰风尘仆仆而归,一身狼狈,手中物什闪着温润的光芒,是一方薄如蝉翼的玉面。
启明产玉之地只有玉渡神山,玉兽有灵,玉渡神山危险丛生,兽灵凶恶,渡化这样一方玉面需要耗费多少灵念,川兮很清楚。
「凌云如何?」她没有接过玉面,而是凌眸问跪在地上的令辰。
「抚将军命属下传话,她知公主仁善,此玉面非杀灵渡化所得,而是同公主一般,降灵而来。」令辰答非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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