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紧紧抱着他,用力捂住他的眼睛。
「好痛!为什么那么痛?!」他终于忍不住哭喊起来。
「忍一下,马上就好了。」母亲哽咽道。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秋弦使劲抓着母亲的手,想要挣脱她的束缚。但母亲却死也不让他看。几乎虚脱过去的秋弦颓然倒在了床上,衣衫都为之湿透。
包扎好之后,神医出去煎药,母亲见他全身是汗,便将他上衣脱下拿出去清洗。秋弦一个人躺在床上,吃力地喘着,见屋内无人,便用尽全力撑坐起来,咬咬牙,掀开了被子。
那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根本没有新的脚。
相反,两条小腿的大半,已经完全没有。原本自己的双足虽然残疾,但总还是存在的,然而现在,裤管挽起,膝下是空荡荡的。
只剩两截断腿,裹着厚厚的白布,显得无比丑陋。
幼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他爆发出一声惨叫,想要再摸一摸自己的脚,却又昏了过去。
******
「我的脚呢?!你们把我的脚弄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新的?!」醒来之后的他,声嘶力竭翻来覆去只会喊这几句话。
神医让奚夫人按住他,自己则飞快地将银针扎进他的要穴,皱眉道:「三个月以后会有新的。」
「骗人,骗人!我不相信你!」他愤怒地叫着,恨不得将银针挣断。奚夫人见状,用力按牢他,急道:「弦儿,你再乱动,伤口又要流血了!」
「我要新的脚!现在就要!我不要变成没有脚的人!」他哭得不能自已,眼泪打湿了衣衫。
奚夫人抱着他,双手微微发抖,「娘答应你,会有的,真的。」
他哭到嗓子哑了,才算被半哄半骗着停了下来。母亲一遍遍地向他保证可以有新的给他安上,可以站,可以走,他呆呆地望着她,眼里充满怀疑。
此后每一次换药他都要发作一番,就这样时间在他无休止的发火与哭闹中流逝,待得伤口长好,差不多已经三个月了。秋弦从开始的愤怒至后来慢慢平静,有时候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一坐就是大半天。
他每天都会问,什么时候才可以安上新的腿。只是语气不再像以前那样热切。
快要过年的时候,神医与母亲给他带来了一个大盒子。母亲站在床边,神医俯身摸着他的肩膀道:「这就是你的新脚。」
他睨着盒子,有些紧张,又有些憧憬。
盒子被慢慢打开,里面果真有两条连着双足的小腿。看上去跟真的几乎一样,可是颜色很奇怪,似乎质地也很僵硬。
秋弦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冷的。
他止不住地哆嗦起来,哑声道:「这不是人的腿,我不要。」
「怎么可能给你弄来人的腿?」神医摇摇头,「来,把裤子挽起,我给你装上去。」说罢,便伸手将一条腿拿了出来,并想挽起秋弦的裤子。
「我不要!」秋弦尖声叫了起来,拼命蹬着残缺的双腿,推开了神医。
奚夫人咬牙按住他,厉声道:「别任性!装上可以走路的!」
「它们是冷的!是木头的!你们骗我,都在骗我!」他挣扎着,眼里满是泪水。
终于,在两个大人的合力之下,那两条没有温度的僵硬的腿被强行安了上去。秋弦伤心地坐在那里,看着陌生的自己,再也不愿搭理母亲。
神医与母亲软硬兼施地要他学着站起,他却死活不愿。这双没有感觉的「脚」直愣愣的安在自己身上,令他十分彆扭。母亲看不下去,强行将他从床上拖起。双脚落地的一剎那,全身力量都压在腿上,秋弦只觉断腿之处仿佛直接踩在了刀尖上,那种酸痛刺骨,是从未有过的难熬。
「我不要站!这双腿是假的,根本不能动!」他痛得想往后退,但两脚却不听使唤,一下子摔倒在冰冷的地上。
******
那之后他再也不肯下地走路,即便被母亲带回巫山时,也是如此。
神狱所有的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是悲喜交加。丹娘还像以前那样哄着他:「少爷长高了,越来越俊……」
他却扭过脸,一声不吭。
回到房中,他又想要取下那双腿,母亲责备道:「你到底想怎样?给你换了,却连站都不肯站,要了有什么用?」
他拿被子蒙住自己,还是不说话。下人们忙过来打圆场,他们都知道秋弦被断去了畸形的腿脚,从心里怜惜这孩子,很多人甚至不明白夫人怎能忍心做这样的事。秋弦听着众人的好话,越发觉得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母亲则是罪魁祸首,故此更生恨意,索性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丹娘赶紧从箱子里翻出一个憨态可掬的泥娃娃,奚夫人曾见他偷偷亲这小娃娃的脸,知道是儿子的心爱之物,便会意地接过去,坐到他床边,拉开被子指着那泥娃娃道:「你看,泥娃娃见你回来就笑得那么高兴,你一点都不想她吗?」
他流着泪转过头,看着那穿着粉绿袄子的娃娃,迟疑着伸出手,可忽而又受了刺激似的怒起来,用力地握着扔了出去。
「她也是没有脚的!」他声嘶力竭地叫道。
小泥娃娃在床上滚了几滚,掉到了地上。奚夫人无话可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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