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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寒阅破天荒地主动,竟是为了……讨一个与旁人同住的机会。

——

崇兴三年元夕,顾趋尔初见卫寒阅。

身为上位者,顾趋尔原应去承天门城楼上与民同乐,可他深觉乏味。

无论是城楼上教坊司奏乐,抑或是钧容直于城楼下露台演杂剧,又或是观戏百姓山呼万岁,顾趋尔一律兴致缺缺。

他换下扎眼沉重的天子衮冕,挑了身稍寻常些的鹰背褐色落花流水锦缺胯袍,随手罩了件灰鼠皮大氅便往北河沿大街信步而去。

时值太平盛世,吉日良辰,华光宝炬,霏雾融融。

顾趋尔白龙鱼服,审视他治下三载的衡都,途经击丸表演时,蓦地被人拽了拽袖口。

禁中刺杀虽算不得司空见惯,却也不算稀罕事,是以顾趋尔第一反应便是反手擒住对方腕部,旋即回身逼视来人。

可一转身便愣住了。

眼前人显然年纪不大,尚未加冠,只以一支玳瑁簪松松绾起墨发,身上拢着洁白羔裘,襟口佩了朵捻金雪柳,纤细腕骨正被顾趋尔十分强硬地圈在掌中,整个人尚未回过神来,琥珀珠似的瞳仁稍稍圆睁。

掌下过于脆弱寒凉的触感令顾趋尔生出些隐秘的愧疚,他有些彆扭地鬆开手,少年瞬间收回自己的腕子,戒备地睖着他。

顾趋尔本该气势汹汹地质问对方为何突然扯他的衣袖,可瞥见对方被捏红了的手腕,底气瞬间便消弭无踪了。

他真用了那么大力气吗?顾趋尔默默反思,沉声问道:「有何贵干?」

少年仿佛有些发怵,小声道:「我的小狸奴丢了,你介意同我一道找找吗?」

顾趋尔未曾细想对方这样你你我我的称呼是一种冒犯,也未曾细想街上人流如织,对方何以偏偏找上他。

他只是状若无意地望了眼对方掌中握着的白铜錾花手炉,以及少年被朔风颳得微粉的指尖、鼻尖、耳尖。

那小手炉能装几块炭?他身边一个家奴也无,时辰一久熄了岂不越发冷了?

看上去病恹恹的一个人,自己便瘦得跟小狸奴似的……还要冒着寒风去找他所谓的小狸奴。

身为帝王,他该断然拒绝这样突兀的请求,可他瞥了眼少年冻得瑟缩的单薄双肩,脱口而出的便成了:「丢哪了?」

少年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一指身后道:「不记得了,我从南边逛过来,一晃便找不见了。」

顾趋尔:「那是东。」

少年:「……」

小郎君被训得有点沮丧,捧紧了小手炉不答话,顾趋尔觉得对方似乎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他唇几度张合,终是轻咳一声道:「那走罢,沿着来路找找。」

少年轻轻颔首,二人朝东缓步而行。

他步速慢,个头又比顾趋尔低一截,因此顾趋尔不得不越发收着步子,以免将人远远甩在身后。

卫寒阅正垂首沉吟,肩上蓦地罩了件带着余温的灰鼠皮大氅,钻骨的寒意登时被驱散不少。

他疑惑抬头,便见男人一脸若无其事地望向别处。

卫寒阅:「……」

【小克,顾趋尔不是都过了青春期了吗,怎么还这么幼稚?】

【喵。】

【你躲在哪呢?】

【许知坊这里,有人演影戏,喵。】

【知道了。】

【阅崽不要逛太久嗷,不然要生病。】

【啰嗦。】

【喵哼。】

不知不觉间行至承天门城楼下,卫寒阅仰面望向城楼上本该设置御座的位置,此刻那处空无一人,唯有楼下禁军分列戏台左右,手持胍肫,毡笠上簪着今上赐下的花。

顾趋尔问他:「怎么了?」

卫寒阅收回视线,继续迈步道:「圣上竟未亲临。」

顾趋尔嗓音发紧,十分欲盖弥彰道:「为何提起圣上,你……往年上元来此见过他?」

卫寒阅摇头道:「往年不巧,我总是病着,这是我第一次出来过上元。」

顾趋尔立即问道:「什么病?」

他问完又觉冒昧,正欲解释,便听少年不甚介怀道:「说不上来,胎里的弱症罢了。」

「我家中的大夫医术还算精湛……改日让他给你瞧瞧。」

卫寒阅大约有些抗拒,只是道:「没什么好瞧,过几年总得死。」

「什么死不死的,」顾趋尔不敢置信地将他方才所言一把推翻,道,「你才几岁,乖乖听大夫的话,定能康復。」

人群中猛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二人循声望去,便见一打着赤膊、胸肌与腹肌极其醒目的男子将一把铁剑吞入口中。

卫寒阅:「……」

顾趋尔眉心攒出几道极深的褶皱,一把捂住卫寒阅双目带着他走到瞧不见那男子的地方方撤了手。

卫寒阅发懵道:「你做什么?」

顾趋尔生硬地找补道:「小孩子不能看,会长针眼,会做噩梦。」

卫寒阅:「我十六岁了,「十六成丁」,是可以娶妻成家的年纪了。」

顾趋尔益发觉得他是小孩子言不由衷,恰此时有团黑影朝二人砸过来,他心下一惊便要拔剑,却听卫寒阅惊喜道:「小克!」

握上剑柄的手缓缓鬆开,顾趋尔见卫寒阅笑着抱起小狸奴,将脸颊埋进它油光水滑的皮毛里蹭了蹭,小狸奴似乎被冰了一下,却温顺地任由少年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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