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几乎跪倒在水池边。
所有人,都惧怕着尤利斯这双属于地狱与黑暗的眼睛。
「国王在召见我。」尤利斯哑声说着。
「当然。」
莱恩急忙把守在门外的医官叫了进来。
简单地正骨与固定枷板后,医官让尤利斯喝下一杯灰黑色闻起来像是泥土的水,说是可以促进骨头的生长。
「草木灰?」尤利斯问。
「是的。」医官垂着脑袋,不敢和尤利斯对视。
在尤利斯面无表情地把这杯带着泥浆味道的水喝光后,莱恩挥退了抱着盔甲的小女仆。
他抖了抖自己手臂上那件镶有蓝色底纹的烟红色羊毛长袍:
「面见国王与贵族,当然不能失礼。」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笨重的盔甲,莱恩觉得这位靠偷袭取胜的卑鄙角斗士更适合华贵的服饰。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告诉尤利斯。
这位美貌少年虽然伤的不轻,但莱恩敢肯定,听到这句近乎于羞辱对方过于阴柔的话后,尤利斯一定会直接掐断他的脖子。
尤利斯看着莱恩亲手为他扣上镶着红宝石的腰带。
「你一定会受到贵族夫人的喜爱。」
莱恩的脸上又挂起那个暧昧的笑容了。
事实证明,莱恩的确懂得如何讨好斯坦尼的贵族。
尤其是那些用羽毛扇把自己的脸挡住,一边口中讨论着「偷袭」、「卑鄙」,一边偷偷摸摸地透过缝隙观察他的贵族小姐。
柔软的紫色天鹅绒躺椅铺着凉垫,年轻的国王无聊地看着斗兽场内正在表演的歌剧,而尤利斯则静悄悄地拄着拐杖,和国王的众多侍臣站在一起。
这些侍臣都是十一二岁的男童,眉毛月牙一般弯着,细长多情的眼睛不时瞟一下国王,再瞥一眼尤利斯。
他们的身体纤瘦轻盈,交头接耳时,动作会带上点故作的柔媚。
尤利斯看着跪坐在年轻国王身边的侍臣,他白皙的手在凯尔太阳穴上轻轻揉着。
国王不时摇摇头,似乎很不耐烦,那金黄色的捲髮随之晃动,头上戴的黄金打造的三尖王冠却稳稳当当。
绿柱石、黄玛瑙、红榴石……所有尤利斯见过的宝石,都被工匠以绝佳的工艺磨得溜圆,镶嵌在王冠上。
尤利斯的目光在侍臣手镯镶嵌的那颗圆润的粉色珍珠上停留片刻,又飞快地移开。
长久的站立让他受伤的手脚发麻,沉重地向下坠着,但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支撑不住摔倒时,从断骨处慢慢地涌出一丝丝凉意,奇异地减缓了尤利斯的疼痛。
「索帝里亚……」
他在心中轻轻念着骑士先生的名字。
心臟猛地突突跳动两下,像是索帝里亚的回应。
尤利斯捂着胸口,那里似乎被蜂蜜堵得满满的,很甜,但密不透风,有些难受。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的尤利斯。」
索帝里亚显然刚刚苏醒,他的声音飘忽如鬼魅,身体也浅淡得和雾一样。
——就像他们签订契约前,尤利斯看到的那隻虚弱得快要消散的游魂。
「那是奥东盛产的粉色珍珠吗?」
索帝里亚顺着尤利斯的视线,一眼看见了国王身边那侍童手上华美的饰品。
尤利斯垂下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现在这副失落的模样,包括索帝里亚。
「你所希望的,终将实现,只要你愿意相信自己。」
索帝里亚说着,用尚未凝成形体的手抚摸着他的嘴唇,「也请你相信我。」
尤利斯感到自己的脸有些烫,他的骑士先生总会不时对他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
虽然索帝里亚说这在主人与誓约骑士之间再正常不过,但尤利斯从来没有接受过母亲的拥抱,父亲菲诺国王平时也是个不苟言笑的君主,所以他一时难以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
被索帝里亚碰过的嘴唇开始发麻,这是一种与疼痛过后的麻木完全不同的感觉。
尤利斯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在这触碰中变得柔软无力,他抬起眼看着面前的骑士先生,索帝里亚的神情专注地仿佛在爱抚一隻瑟瑟发抖的雏鸟。
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是个成年人的他,仍然被索帝里亚当作幼童安慰,尤利斯难免有点难堪。
「一味逞强只会让别人觉得难以接近。」索帝里亚说道,「适当的示弱可以迷惑对手。」
「雏鸟的武器是它的脆弱,嫩黄的喙,杂乱柔软的羽毛,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对这样的雏鸟露出笑容。所以,尤利斯,我的小白鸽,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是被你征服的。」
尤利斯这才想起来,他之前解除了契约的限制,现在的索帝里亚,能够读懂他的想法。
他懊恼地瞪了一眼光明正大偷窥别人心思的「骑士」先生。
「收起你的利爪,让国王以为你是唯命是从的蠢货。他或许不会立刻信任你,但会觉得你是个能让他高兴的可怜虫。」索帝里亚说,「就像他宠爱的侍臣。」
「你是说,撒谎。」尤利斯说道。
圣庭戒律——
不可杀人。
不可撒谎。
索帝里亚未置可否,只是用食指点了点凯尔国王脚边跪坐的男童。尤利斯顺着骑士先生的手指方向,再次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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