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虑的防备心很强啊,】颜王若有所思,【这间密室之外应该有窥伺的暗口,这些被卡死在特定角度上的镜子可以保证他站在密室外,也能通过那个暗口看清每一处死角。】
——还有这种好事?
颜王端详了一会镜屋的构造,并指为刀,直接就地取材,指风过处如利刃切割,无声无息地薅下数片镜面,又以内力熔接成一组足以供两人栖身的镜子阵。
「……」顾长雪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片刻后伸手,也攥住一块边角料试了试。
……不好意思,他还是太正常了。没法徒手焊接镜子。
顾长雪木着脸鬆手,一边跟着颜王进入镜屋,一边忍不住反覆思考:司冰河到底得有多厉害,居然能把这样的颜王弄死?
以及低估九天了。当初他们是怎么越过这片镜子迷宫,悄无声息地誊抄完蛊书的?他给的地图也只标了如何进入密室而已。
顾长雪的思维只在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上停留了几秒,就转回更要紧的事上:如何阻止颜王获得蛊书。
重重镜光的遮掩下,颜王的手无声地搭上了腰间佩剑。顾长雪扫了眼室内,抬手拽住颜王的衣袖。
·
「都精神着点儿!」
镜屋的另一端,三小队身着黑衣的守卫聚在一座石质祭坛周围。
身着红纹云袍的小头领低声喝斥。「这可是少阁主最重视的宝贝,千万看仔细了,不能有丝毫闪失。」
镜阵后,颜王一寸一寸地从顾长雪手中抽回衣袖,筋骨分明的手沉稳有力地扶上剑鞘,头也不回地踏出镜阵,弹指间长虹贯穿了大半镜屋。
顾长雪在颜王背后翻了个白眼,靠坐回去,不大抱希望地给守卫们加了下油:希望你们能看住。
他在第一蓬血花飞溅出来前半阖上双眼,及时规避开血腥的画面。
惨叫声在不期然间骤然充斥了密室,悽厉到不像是人所能发出的尖嚎在明亮的镜面间来回撞击。
顾长雪尽力分神,让自己去想些别的事情。
比如关于这间密室。
如果最初九天就告诉他蛊书旁边还有危阁的人镇守,他或许早早就能确定吴虑与蛊毒之事脱不了干係,根本不是什么「吴攸父子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司冰河背着他们偷偷建密室,塞蛊书,意图陷害!」
但这事儿要怪也不能怪九天。是他下命令时没说详细,只短短一句「不要打草惊蛇」就草草了事。
从他的视角来看,「不要打草惊蛇」的意思是「抄蛊书的时候小心点,别被司冰河发现你们来过」。
从九天的视角来看,「不要打草惊蛇」的意思是「密室里有人镇守,别被发现」。
就密室里的情况,九天能完成任务已经算是不可思议,顾长雪没什么好指摘的。
「锵——」
尖锐的声响陡然在耳边炸起,顾长雪的脸颊边一凉,罡风擦起若有似无的微痛。
顾长雪缓缓睁眼,睨向耳畔边扎进镜墙半寸的细剑。
屋内的镜面已被摧毁的所剩无几,唯有他身边的剑阵尚还完整,唯一的破损就是方才飞来的细剑。
颜王持着玄黑的长剑站在祭台边望来,神色依旧沉静得不像是身处泞稠锈色的血海中,而是坐在院落内静品茗茶。
地面上堆满四肢扭曲的危阁刺客,血肉模糊,偏偏还留着一口想断却断不了的气。
顾长雪迅速皱起眉头,移开视线,望向颜王:「手滑?」
他抬手拔下耳边的细剑,站起身来,走到颜王身边:「不愧是我大顾朝人人敬畏的『活阎王』,如此武艺,只怕普天之下也找不到能与你有一搏之力的人。」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睨向就在颜王手边的蛊书。
「陛下谬讚。」颜王极轻地哼笑了一声,转动剑锋,任锋刃上蜿蜒的浊血滴落,「陛下没想过自己试试么?」
玄色长剑沥干了血渍,才被主人纳入剑鞘。顾长雪眉头微松,刚要开口。
一柄缀饰着华丽珠宝的短刃没入胸口,温热猩甜的血先思绪一步喷溅而出。
顾长雪尚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重重向下坠倒。
颜王没动,他也不需要动。早在方才拔出顾长雪腰间的匕首,捅进顾长雪的心臟时,他就已经靠近了几步,此时只需要伸出手臂,就恰恰好好能将顾长雪接进怀中。
「……」要害受到重伤时,人只能在最初感觉到锥心之痛,很快就是麻木与迷茫。
顾长雪睁大双眼,总觉得自己的手下一秒就能掐住颜王毫无遮挡的脖颈,但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他的双手仍然无力地垂着,只有鲜血与透骨的冷一併涌出。
颜王击溃危阁刺客时还干净白皙的面庞此时也溅上了血,无论神情再平静,都不像是坐在院落品茗茶的茶客了:「陛下早就想过吧。不然也不会日日将这匕首悬在腰间。」
「陛下想要这个?」颜王随意拿起祭台上陈放着的蛊书,在顾长雪眼前晃了晃,「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
颜王脸上沾着血,静静地微笑起来:「可惜,此番却是为我做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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