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柳跺跺脚，「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她们，您好好吃药吧，等回头好了，咱们再写方子。」
林玉莹却笑了，「扶柳，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你写就是。」
自发现天花，她便一心配药方，日夜不休、殚精竭虑，本就形销骨立，元气不足，如今又染天花。
墨离只觉这些日子，一日一日难熬的厉害，他已知结局，却不愿看到。
「墨离，你怎的又回来了？」
沧隐大为惊讶。
「还我真身。」墨离面色平平，语气却带着少见的急促。
「还你真身？这如何能还，你本知，你如今……」
「还我真身！」墨离骤然打断他，语气里，少见的有了不耐烦。
「这是违背天道。」沧隐也收了脸上的温和。
「那便违背。」
「墨离，到底为何……」沧隐话音一顿，当即明了，「小瑶儿出事了？」
他的话一针见血，墨离不愿解释，只定定看着他。
沧隐便明白一切了。
「墨离，她在历劫，生死有命，这是她的因果。」沧隐摇头拒绝。
「那也不该死！」墨离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她不该死，她救了一城的人，本就不该死，她，这一世，她才十八岁。」
十八岁，在人间界，如同花一般的年纪，最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她却要去救人，将那万千百姓的命担到自己肩头，却将自己的命如此随意付之于危险之中。
沧隐静默良久，「那也是因果，真身我不会还你，你若痛心，便不必去了，须臾之间，她便可历劫归来，你回东天境等她吧。」
沧隐拂袖而去，丝毫不给墨离任何的可能。
墨离只虚虚一道人影，无一丝神力。
这是她的一世劫数，历劫完，这一世的因果便了了，墨离知道，她这一世，本就是应劫而生，救人，便是她的劫。
可是，为何要救，为何不顾自己的性命。
他心中愤懑恆升，气她如此不爱惜自己，又气自己无能为力。
终究还是舍不得。
可林玉莹不会等他了。
待他下凡，林玉莹已经行将就木，只剩最后一口气。
她依旧待在西北城医馆里，将将一月过去，西北城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颓靡之势，街面上人来人往，虽人人都带着面罩，可已经有了往日西北城的活力。
这一切，都是因着她。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城里所有好了的，未染病的人，纷纷走出家门，自发跪在医馆外，为她们的救命恩人祈祷。
「娘，那个神仙姐姐，病好了吗？」
当初林玉莹抱着的那个大姐，已是好了，她的孩子虽脸上有了疤，如今却也活泼健康，她担忧的抬抬头，「茹茹乖，那个神仙姐姐，一定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即使救了这城里的千万人，也救不了自己。
林夫人已经不顾这西北城的形势，执意到了医馆。
「你个傻孩子，自小，你便慈悲，可如今，谁发发善心，救救你啊，苍天啊，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啊。」
林夫人肝肠寸断，痛的锥心刺骨。
「娘，莫哭，莹儿不怕的。」林玉莹的手已经瘦的只剩骨头，她却不难过，「娘，那么多人活了呢。」她即便是死，也值了。
「可他们都不是我的女儿啊！」林夫人紧紧攥着女儿的手，「莹儿，莹儿你挺住，起来喝药，太医院都说你的方子好，赶紧喝药吧。」
林玉莹咳嗽两声，点点血迹滴答到她的衣裙上，「娘，你就当，就当没生养过女儿吧。」
林夫人只觉心都被搅动的疼得不行，「你个傻孩子，你是娘的心肝啊！」
眼前已经朦胧的看不清人影了，林玉莹轻轻转头，这次却朦胧的看到了一道虚影。
她眼中光华闪过，声音都有了力气，「神仙哥哥，是你来接我了吗？」
墨离正无措的看着眼前的少女，骤然听到她唤自己，只觉心口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你，你莫怕，我来接你。」他声音有些抖，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可惜，她已经听不见了。
「莹儿！」
「小姐！」
院子四周，已经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人，某个瞬间，他们只觉罩在身上一股温暖的气息，忽得一下，便散的干干净净。
那位菩萨一样的小姐，走了。
不知是谁哭了起来，又有谁开始念经，那是超度亡魂用的经文，只短短的一句，被反反覆覆重复着。
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功德鲸吞入海般涌入院子，墨离还未来得及看清小徒儿的魂魄离身，便被眼前的金光晃得睁不开眼睛。
待得再看清眼前的一切，面前哪还有她的魂魄。
「瑶儿？」
墨离对着屋子唤了一声，却未听到任何回音。
他愣怔怔之际，空气再次变得明亮柔和起来。
第21章 人之心（十一）
他匆匆出门，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一地的民众更是被惊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方天地，只见湛蓝的天空下，一隻金色的凤凰虚影隐隐闪现出来。
她缓缓张开巨大的翅膀，整片天空好似都被染了金边。
那翅膀缓缓煽动，回神的众人只觉周身置于温暖的海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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