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出入的客人相貌各异。有的是虎头人身，有的是狼身人脸，还能经常看到半马人和半羊人，有几次，我甚至见到那些长得酷似恶狼的兽人。一看到他们，我就躲起来，在锅炉房里待上几个钟头，直到他们离开为止。
「教堂」的大门从太阳完全出来后开始打开营业，直到月亮出来才缓缓关上。逢到这时，我们才能吃上两个玉米作为晚饭。日子虽然辛苦，但还是比我从书上看到的俘虏生活要好过得多。
「我们这儿是皇室洗浴场，」阿卡尔夫人经常对我们训话，「一定要守规矩。不能轻易与客人对上眼神，也决不能不经允许就与客人们说话。」
我们唯唯喏喏，连连点头。我暗暗发笑，谁会与那些妖魔鬼怪说话啊，至少我是不会的，躲都躲不及。
接下来，是连着十几天强力风雪。狂风冷雪中，迎来了每年一次的王国集会，我正好赶上了。这是魔兽王国的一次大型盛典，半兽们要停下手中所有活，聆听君主的训诫，并为国祈福。
于是，成千上万的妖魔鬼怪对着王宫的方向，冒着冷风寒雪，伏跪在巨大峡谷的深处的雪地上，低垂着头，谦卑无比，形成一幅极为壮丽的景象。
风雪呼呼地刮着，我们身上很快覆上了一层雪白莹霜。透骨的风吹动我们的头髮，凌乱地摇摆，贴住我们的脸庞，掩住半边眼睛。
我不时用手拔开乱发，偶尔偷偷抬眼看向王宫顶端的妖兽王。从我的距离望过去，妖兽王格诺恩就像一个小黑影，在风中仿佛永远屹立不倒。他身边有一个穿着白色巫师长袍的男人，看不清长相。
这个巫师般的男人似乎在说着什么，离得太远，顺着风声飘来的只有低吟似的飘渺声音。猛然间，那个男人高举起了右手，所有的伏跪在地的兽人们都唱起了奇异的歌。
歌声如诗如幻，轻飘低吟，有种宗教般的镇静与神圣感。
我的前后左右，全都此起彼伏地唱着这种神秘的歌声。虽然只是轻唱，却很有力量，悠悠扬扬之间，就像被风吹开飘散于四周，传盪得很远很远。
歌声中，王宫顶端的妖兽王气质超凡，光华耀目，头顶上隐约可见一顶金冠，灿烂绝伦。远远看去，宛若高高在上的神明。
一曲终罢，我慢慢回过神。
白袍巫师又在王宫顶端发表了一番演讲，声音铿锵有力。他说的话出奇地清晰。虽然离得远，我却能听得很清楚。我当即感到惊奇，难道他们有扩音器，怎么能把声音传得这么远？胡思乱想之下，我都没听他在说什么。
盛会结束，妖兽们慢慢散开。密密麻麻的雪花使他们身上都是一片白。我和歌在雪地里互相搀扶着，走得很慢。刚才跪得太久了，现在猛地站起，走起路来便有些歪歪倒倒。
风雪中，一个瘦小的灰色长衣女人向我慢慢靠近，低哑道：「你明明是人族的，为什么会在阿卡尔夫人的浴场？」
我停下步子，吃惊地望着她。雪花中，她慢慢抬起脸，似曾相识的一张脸。那日，她在天鹅公主的浴间里服侍守候，曾用讶异的眼光看了我一眼。
她附在我耳边，声音更低：「记住了，人族的女人地位虽然低劣，但也不至沦为浴场女奴。」
说完她就立刻走开。歌问我她对我说什么，我想了想，道：「我也没听清。」
寂寥冰冷的深夜，我偷偷起床，轻轻悄悄地来到了覆满积雪的后院。矮人并未睡觉，而是独坐在台阶，凝望着广阔的深蓝夜空。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爬上了台阶，坐在他身边，问道，「你知道我属于哪一个族的吗？」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不是人族的吗？」
「那你呢，还有那些半人半兽的妖兽们呢？」我低声问。
他的眼睛里又泛出奇异的光，清透明澈，透出若有似无的邪魅。你难以想像，邪魅和明澈两种不同的光亮会出现在同一双眼睛里。
「你的问题应该不是问题才对。」他的唇角微微扬起，流露讥俏。
呼啸的寒风里，我的嗓子变得有些嘶哑：「我是外来的……怎么说呢，外来的……人族里的人。」
他的脸上浮起浓浓的疑惑，但没再问。
我追问着：「请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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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三章 强吻（二）
他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来。原来，这个魔域王国的居民也被分为三六九等。能变身的半兽具有最高贵的血统，是王国里的高等居民，人族和不能变身的半兽、纯兽是低等居民，通常从事奴仆之类的工种。比如浴场里那些不能变身的猫女郎。而人族比不能变身的半兽和纯兽要高级一点，一般是皇室家族里做奴役。
难怪王国盛会时，天鹅公主身旁的侍女会专门过来提醒我是人族的。
说到这里，他抬起脸，颇有诧异地看着我：「你和凤凰族的人在一起不奇怪，但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我反问。他说了半兽、纯兽还有人族，独独不说他的族类。而且，他为什么当初会落到凤凰族的手中？
他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一抹戾气，气息霎那冰冷。他跳下了台阶，矮小的身子在风雪中很快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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