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如玉也望向魏婉,魏婉与之对视,点了点头。
卞如玉敛容斜身:「阿土。」
阿土弯腰,听卞如玉附耳吩咐,而后朝那群已经讨完钱的乞儿走去。
陈姐吁一口气,以为卞如玉会要回冤枉钱,哪知阿土竟带着那群乞儿走了。
作甚么?
他身上还背着她的米呢!
卞如玉察觉到陈姐整个人发紧,出言解释:「我让他去安置下,一会就回来。」
米会给她背回客栈的。
良久,陈姐才「哦」一声,倒是魏婉,朝卞如玉屈膝道了声「谢谢」,因为不能唤殿下,只轻轻两个字,卞如玉听得开心,禁不住笑:「凑近点,没听清。」
她又到他耳边说,蔺昭终抑制不住瞥去,正好瞧见卞如玉扭着脖子,与魏婉长久相望。
凭什么?
他方才施舍了那么钱财,却不能得到魏婉半点安慰。蔺昭胸口实在太闷了,艰难扭头转向另一侧,长吁一口气,却冷不防瞅见街边戏台上,穿淡粉色绣花褶子的花旦扑入箭衣武生怀中。
这动作太像了,蔺昭瞬间恍惚。永安十一年他任户部侍郎,奉旨督查营州,整整三个月,从冬至春,都不在京师,在营丘的皑皑白雪中他就在想,一定要赶在魏婉生辰前回去。
风尘仆仆的公子准时推开府门,等在海棠花树下,一直在眼巴巴盯着大的少女立刻提裙飞扑入怀。
蔺昭摸摸她的脑袋:「今天十六了。」
后来她十八那天,又扑了一回。夜照海棠,火苗跃动,他却——
名为悔恨的种子之前被加覆了一层又一层厚土,此刻破土而出。
片刻的失神和深省,令蔺昭过了好一会才察觉台上正演的是什么戏,心瞬硬如铁。
卞如玉却望着台上的戏,轻轻哼起来:「捷报频传,壮士挽天河——」
这是耳熟能详的《桃花媒》,琴娘和小校李郎邂逅桃花树下,因花结缘,李郎却在成亲前夜随诸将征讨淮西,参与了濠州攻城战,成功收復后凯旋京师,逢又一年桃花开。
卞如玉想起蔺昭的父亲蔺获,亦是收復淮西诸将之一,数年鏖战,陈郡蔺氏出力不少,不由同蔺昭攀谈:「蔺公子,李郎打的濠州之役,是令尊领兵的吧?」
蔺昭浅笑:「非是家父,是司马将军。」
「哦,那我记错了。」卞如玉点头,关于淮西旁人让他知道得少,所以总混淆模糊。
蔺昭微笑注视卞如玉。
卞如玉却已转回头去,继续朝前看,阿土推着轮椅,行了二、三十步,卞如玉眼前一亮——前面、前面那铺子前支的摊子,是不是在卖白玉团?
虽然这点心王府也能做,但他存心讨好魏婉,用手肘拐了她一下:「唉,你看那边是什么?」
魏婉顺着卞如玉下巴所指望过去,亦瞧见白玉团,但她习惯先思忖一下再开口,就这剎那,被陈姐抢先:「唉那边卖白玉团呢!」
魏婉想起来以前探望陈姐捎带过白玉团,陈姐也喜欢吃,但几乎舍不得买,便道:「那我们过去瞧瞧。」
一行五人,皆围向卖糰子的摊铺。卞如玉正要开口买,却也被陈姐抢了先:「蔺公子,请我们吃几个呗!」
陈姐朝蔺昭挤眼:快买几个婉婉最喜欢吃的哄她,保准能和好。
蔺昭不是笨人,和陈姐对视两眼,就明白她的误会和撮合。他既苦涩又欣喜,可这两样皆不能表露,甚至不能和陈姐太熟,保持着那份淡淡的疏离,面泛疑惑,礼貌应允:「好。」
蔺昭的下巴向下压低三厘,嘴角翘起一厘,这是最得体的姿仪。
反倒是卞如玉,自陈姐开口后,就手托下巴,歪着身子注视她。
「那先谢谢蔺公子了!」
「不客气。」蔺昭微笑转身,面向摊位,其实这家摊位他很熟悉,别看现在卖白玉团的是一胡茬男子,但其实是家夫妻店。以前蔺昭和魏婉喜欢漫步城东,弯进毅德巷,「人烟稀少」,正合心意,就在那里遇见这对夫妻卖白玉团。
后来他们改支摊到西市,他和魏婉依然会去光顾,就是西市太热闹,有一回胡人胡姬当街弹火不思跳舞,沿路跳到摊位前,他俩才刚买好,那胡姬就一把拉起魏婉,跑到路中央。
魏婉另一隻手紧紧抓住白玉团怕掉了,囔囔道:「唉我是来买东西的!」
不是来跳舞的。
「不要害臊。」胡姬用不熟练的汉语回应,「你要实在认生,那我和我相公跳,你也和你相公跳。」
说着推开魏婉,魏婉转了两圈,裙裾飞扬,胡人又把蔺昭一撞,蔺昭和魏婉相碰,她跌进他怀中。
蔺昭伸手将她扶稳,魏婉满面绯色,他好像……耳根也红了。
卖糰子的夫妻那会已经和他们熟了,笑说:「原来你们是相公和娘子啊!」
他没否认,魏婉亦未吭声,只低低垂下头,从此以后再买白玉团,摊主夫妻就爱相公娘子的乱叫。
「店家。」蔺昭淡淡打开,神色完全是礼貌打量一位陌生人,「你这些——」
「唉——」话未说完,就被摊主打断,「这位公子是不是以前来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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