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气虚,喘起来,魏婉急忙扶住刘婆,让她缓缓倚靠到自己胳膊上。
卞如玉挑眼魏婉,继而打量刘婆,来回扫了两趟,笑道:「婆婆,如果您不介意,晚辈帮您号一回脉?」
「玉公子是大夫?」
魏婉心道他哪是啊,上回吹自己久病良医,结果却号不出结果。她刚要委婉帮刘婆拒绝,却听卞如玉彬彬作答:「晚辈算半个。」
他余光时不时窥视魏婉,捉到她眸光中的质疑否定,心里一衝动,脱口而出:「晚辈岐黄上的师父,可是天下第一名医——黄连。」
刘婆闻言眼睛骤亮,「起死人,肉白骨」的黄圣手谁不晓得?只可惜他是御医,平头老百姓没门路,见不着。
「不介意不介意,」刘婆伸手,转腕,轻柔放到桌上,「多谢玉公子帮老身义诊。」
强调义诊,她只号不要钱的脉。
「玉公子可真是老身的大恩人!」吹捧的话也不要钱,会说就多说点。
卞如玉没搭帕子,直接就上手按在刘婆腕上,启唇问询:「婆婆的病最早起于何时?」
望闻问切,还需要问。
「有三个月了,就下大雨淹水那段时间,应该是喝了不干净的水,一开始是肚子疼,上吐下泻。」刘婆一面回復卞如玉,一面思忖:他估计是哪个簪缨世家的公子,一开始走门路,请来黄连医治腿疾,后来得机缘,结师徒了。
他虽然腿残,不能像蔺公子那样出仕,但有一技之长,开个医馆,加上家里老底,也足够养活一家老小了。
甚至还能请仆人,搬上搬下,擦洗翻身这些事,应该不用魏婉亲自伺候。
她唯一苦的,是他那处估摸和腿一般废,会守活寡,子嗣亦难。
算了,世道这么苦,要儿女反而拖累儿女。能寻个吃饱穿暖的靠山已不容易,还贪求什么欢愉?
刘婆千迴百转都在替魏婉考虑,又勉强能接受卞如玉了。
她悄用余光,像打量女婿那样再次打量卞如玉。
卞如玉浑然不知,低头垂眼,全神贯注在刘婆的病情上。良久,抬眼,扫一圈屋内,而后吩咐阿土:「去楼下要纸笔。」
「喏。」阿土飞速下楼。
「可真是麻烦公子了。」刘婆忙道。
「婆婆不必客气。」卞如玉闻声对视刘婆。任刘婆老成历练,这一刻也被他剪水秋眸和一副好颜色迷惑,竟忍不住道:「玉公子,您不知道,我们婉婉其实很不容易——」
「刘婆!」魏婉急忙阻止。
刘婆却仍续道:「她爹妈去得早,一直跟着我这老婆子流浪,姑娘家的,不是个事。后来去了头前那位的府上,以为老天终于开始怜惜她这个苦命人,却麻绳专挑细处断,那位又没了。」刘婆不知不觉抓住卞如玉的手,语重心长:「您以后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好好待婉婉。」
只有卞如玉不倒,魏婉才有倚靠。
听起来有点咒他,卞如玉却完全不介意。他听到的重点是「那位又没了」,哪位?
卞如玉试探:「婆婆说的,可是蔺……公子?」
他边说边盯魏婉,防止她给刘婆使眼色。
「玉公子也认得?」
卞如玉上身后仰,想放声大笑,不得不银牙紧咬,辛苦忍住。
他眼神挪揄魏婉:你是有多恨蔺昭,竟然说他死了?
刘婆在旁瞧着,提及蔺昭罹难,卞如玉竟演都不演,径直扬起嘴角,洋洋得意。
刘婆偏心蔺昭,见不到卞如玉喜蔺昭悲,又想这人本就是趁婉婉伤心,趁虚而入,现在还小人得志,幸灾乐祸。
她不喜至极,下定决心要私下同魏婉说道,劝分。
卞如玉哪晓得,笑着笑着,随动静看向被推开的房门——阿土攥着一沓纸返来,身后还跟着端笔砚的客栈掌柜。
阿土下去先寻的小二,小二推脱要找掌柜,又去柜檯,掌柜嫌麻烦,声称只有一方砚台一隻狼毫,得留着登记住客,不然待会漏了,上面查店历是要吃官司的。
阿土最后一张银票拍到掌柜掌心里,掌柜这才亲端砚台上楼,走得急,墨汁飞出砚台,溅到楼梯上。
阿土回看墨滴,掌柜却道:「不打紧,您家公子事大。」
进房,掌柜和阿土一起铺纸,掌柜甚至还揣了枚镇纸,小心谨慎镇到宣纸上方。
阿土奉上狼毫,卞如玉笑看一眼,提笔行如流水,边写边道:「婆婆,晚辈这两方子会标註一二,您先抓一吃两副,间隔七日,再抓二吃一副,便会慢慢好了。」
「多谢玉公子,多谢玉公子!」刘婆心里只信六分,却演出十二分,声音颤抖,溢出老泪。
卞如玉见状扬高嘴角。
魏婉凑近,轻声附和:「谢谢公子。」
卞如玉破功咧嘴,露出皓齿,这一刻心比蜜甜,忍不住侧头瞥向魏婉,却没能对上目光——因为魏婉在低头打量他的字。
印象里,这是第一回见卞如玉书写,比小相上的落款更草,清劲疏瘦,逎媚狷狂。
卞如玉写完一张药方,右上角标上一,落笔。
他再次侧首看向魏婉,这回不是匆匆一瞥,视线在她脸上粘住,笑问:「要不第二张方子,我说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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