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淮西游氏的图腾。
游氏族人习惯在宗祠族堂的顶端绘製昴日星官,还喜欢把公鸡绘在剑鞘和马鞍上,甚至纹于大腿或后背,但昴日星官扳指,仅一族之长有资格佩戴。
如果卞如玉没猜错,这隻金扳指属于游家最后一任族长——游在云。
这个名字,父皇母后应该至死都不会提及。
从小教导卞如玉的师傅们,讲史讲至元德年间,从来神色闪烁,一句带过。
就连王府里仆从们,也晓得迴避「游」、「淮西」等字眼。
世人皆讳莫如深。
可卞如玉还是在十二岁那年,从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嘴里,隐晦地知晓了。
父皇和母后的确青梅竹马,却并非他笃信的年少结髮,白首一人。
母后二嫁帝王,在之前还有一段与游在云的婚姻。
禁忌史书,卞如玉仅窥得半张残页。据他所知,游在云对母后极恶,宠妾灭妻,母后多年无宠,怎会生育?却被游家枷上「无子」罪名。
那游在云恶贯满盈,父皇将他从淮西侯晋成淮西郡王,还不满足,狼子野心,起兵造反。
好在天道昭彰,失道寡助,叛乱被英明神武的父皇平定,乱臣贼子尽皆伏诛。
卞如玉着实嫌恶,一把夺过魏婉手中扳指,不想她被脏物玷污。
魏婉愕然。
卞如玉羽睫微颤,翘起嘴角,掩饰道:「一隻鸡有什么好看的?」他眯眼捻着扳指,「本王小时候这种扳指流行过一阵,一套十二隻,对应十二生肖,本王当时就最讨厌鸡。」
「因为鸡雕得最丑。」
眼尖的卞如玉也要扫很久,才能找到别的牲畜形状戒指——月兔戒。
半开口,一端月形,一端玉兔,玉兔追月,却永远隔着个小口,追不上。
他拾出月兔戒,睁眼说瞎话:「这同一套的兔子戒就好看得多。」他将月兔戒缓缓套上指骨,「因为本王属兔嘛,但鸡犯太岁。」
卞如玉朝魏婉倾身,「你属什么?」
魏婉心想,奴契上写明了出生年月,卞如玉看过却无心。
不意外。
她回他:「奴婢属龙。」
「嗯。」卞如玉点头,本来在应付魏婉,忽地心念一转——这扳指的事不大对劲。
这些首饰都是从宫里淘汰下来的,父皇爱母后爱成那样,对游在云恨之入骨,倘若瞧见前夫遗物,必定不露痕迹,毁尸灭迹,怕是游在云一根头髮都留不下来。
何况象征身份的昴星扳指。
所以,它是母后自己偷偷藏起来的?
满屋的衣裳首饰,并非母后喜新厌旧不要了,而是为了掩护夹带这枚扳指?
藏在他这,父皇便难察觉?
这堆送来的首饰霓裳,当中金戒就一千三百余只,当时宫中府中皆只录总数,不报形状、名称。
卞如玉心底泛起浓浓迷雾,觉得皇后做不出藏戒指的事。他原本打算把昴星戒砸烂融掉,现在却决定先收起来。
卞如玉手背翻向魏婉:「这兔子戒指你要吗?」
「多谢殿下美意,奴婢粗人,怕糟蹋好物。」魏婉笑道,「奴婢还是想早点拿到药,去探望奴婢的旧友。」
第37章 卅七
马车摇晃。
魏婉和卞如玉坐在同一车厢里, 各倚一角,略觉尴尬。
上车前魏婉有迟疑过同乘还是分乘,但卞如玉说就一辆马车去, 想必她那些朋友也不喜欢大张旗鼓。
魏婉:楚王殿下居然会替别人考虑了?
她默默上车、坐定, 垂头并腿,默不作声。
卞如玉凝视魏婉, 眨了眨眼,同乘有为她着想,但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良久,卞如玉缓缓朝魏婉伸去一隻手,她低头看不见,却隐有感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他不会又来牵手吧?
不会。
现在他俩都说清了。
魏婉抬眼, 瞧见卞如玉手上攥着的皮囊水壶。
他淡淡开口:「要喝水吗?」
魏婉瞟他身侧,还有另外一隻, 他给自己也备了。
这是同乘时卞如玉第一回主动递水, 魏婉双手接过:「谢谢殿下。」
卞如玉笑, 他那边离帘近, 挑起一缝看外面。
魏婉伸了下脖子,也想来看。
卞如玉回头看她一眼,泛起笑意:「也想看外面?」
魏婉点头。
他招手,示意她坐过来,魏婉猫腰挪近,卞如玉在轮椅上侧身,把好视角留给魏婉, 同时右臂绕到魏婉背后,想拥揽佳人。
但最终连空揽都没有, 手臂收回垂落。
卞如玉偷瞥魏婉侧颜,又随她的目光往街上望。他其实想多了解她些,却又怕涉及德善坊她伤心,只敢求稳,问些喜好:「你一般……都看什么?」
魏婉只不愿卞如玉打听朋友,打听自己不怕,伸手一指:「奴婢在看那家包子铺。」
卞如玉眯眼找了会,终于在乌泱泱的人群后眺见「袁家包铺」的挑子,挑眉疑惑:「这么多人排队?」
是有多好吃?
「天天都这么多人。他家老闆叫袁大头,调馅有一手。别人卖三文两个肉包,只有他这一文一个,还比别处皮薄馅厚,肥少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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