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过来擦桌捡碗同时收钱,带来热腾腾的氤氲气。朦胧中,魏婉边付帐边诚恳道:「老人家,我自己也没多少钱,请这个您别见谅。」
「怎么会,老夫感谢姑娘还来不及。」老者笑问,「姑娘是做什么的?」
魏婉半真半假:「弹琵琶的。」
她没反问老者。他看似流民,但牙口不像,若故意隐藏身份,问了也不会说,何必多问。
老者闻言定了一霎,而后点头含笑:「那姑娘手巧。」
此时馄饨上桌,满满两碗,薄皮里鼓囊囊透着肉,一道道梗好似人鼓起的青筋。魏婉和老者皆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各自开吃。
老者应是真饿,馄饨捞完,还捧起来呼呼喝汤,转眼只剩葱花粘底。他注视魏婉,自报家门:「老夫是个道士。」
魏婉上下扫老者,他身上穿的可不是道袍。但他也不像疯子,要是癫疯,魏婉早避开了,不会请吃馄饨。
老者盯目光灼灼,朗朗自若:「这市井就是老夫的道观。」
魏婉沉默须臾,翘起嘴角,指着街对面三男子并排卖膏药的摊位:「看来那边是三清殿。」左手边刚好有牵牛老农过檔口,又往左一指:「那边是老律堂。」
最后指了指她和老者所处的馄饨摊:「这边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老者哈哈大笑。
他见魏婉也吃完,便稍稍站起,朝魏婉倾身,在她耳边低语:「有人一直在跟踪姑娘。」
魏婉一点也不诧异,十有八.九是卞如玉指派。
魏婉儘量不嚅唇,只喉咙震颤:「老人家能告诉我他在哪吗?」
「就在三清殿上面,西南角,申位。」
魏婉余光仰望老者所说方向,那里耸立着一座四层高的云来酒楼。
老者在她耳畔噙笑:「我帮你甩开他。」
说着竟揽住魏婉腰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她飞起。条凳仰倒,魏婉心头一紧,还好刚才付了钱,不然就成赖帐霸王。
老者上墙如上台阶般轻鬆,接着在瓦片上飞走,从一屋跃至另一屋,似水漂石子,又若湖面蜻蜓。
老者笑问:「姑娘想去哪里?」
魏婉暂时分不清这人敌友善恶,权衡片刻,方才回道:「德善坊。」
老者闻言,眉毛撩了一下,而后笑着应允。
旋即改道德善坊,离得近了,便能瞧见那些密密麻麻,不足人高,紧挨着一起的平房茅屋。
魏婉顿时生起一股亲切感。
她身处高处俯瞰,屋顶的芦苇皆是灾后新铺,甚是陌生,但屋子的方位都没改变,淌着阴沟水的交错道路,仍是她熟悉黑褐迷宫。
老者带魏婉跃下,落地,他的衣裳迅速融入人群,反而是魏婉显得突兀——但是没关係,老者一鬆手,她就像泥鳅一样钻进德善坊的暗巷密道,瞬间溜不见了。
老者楞了一下,而后大笑,不追魏婉,反而负手离去。
他刚一跃上屋顶,就被阿火伸臂拦下。
下一剎,阿火收臂拱手,仓促道:「徒儿参见师父。」
老者默然退后半步,打算从旁绕过阿火,阿火急忙再拦,如此往復三回,老者仰头皱眉:「哎呀呀你别跟着老夫!」
阿火还是挡着,老者拂袖:「老夫没想到会遇见你!」
他纯属是瞧这姑娘好玩,交个朋友,帮她一回,偿还馄饨人情。
阿火明白师父的意思,却仍不放行,犹豫少倾,单膝跪地:「师父,您同徒儿一道去找魏姑娘吧!」
阿火俯瞰,愁云满脸,下面的德善坊错综复杂如同蛛网,跟丢再找,难如海里捞针。
「找什么找?」老者扶额,这徒儿怎么死脑筋,「人家特意甩开的,就是不想被你尾随!」
阿火心里连连嘆气,师父不懂,他这一闹,祸事大了:「殿下千叮万嘱,一定要保魏姑娘周全。」
老者闻言发笑,觉得阿火小题大做:「放心吧,她既然这么熟,不会有事的。」
老者实在不想再被阻拦,出手袭向阿火,阿火不拔剑,只拿剑鞘格挡,老者却虚晃一招,纵身左飞,眨眼间跃出十来丈。
阿火急唤:「师父!师父!」
魏婉在某间矮房前停下。
外墙和房顶的茅草以新覆旧,颜色斑驳,明显修缮过,虽然不好看,但还算干净,门前仍挂着端午未摘的菖蒲。
魏婉环视周遭,再三确认是这间屋子——明明大前年搭了木樑,盖了瓦房,怎么又变许久回来?
魏婉心里有些怕,伫了会,才抖着手叩门。
一位包着头衣的妇人开门,一见魏婉,欢喜叫道:「婉婉!」
立马把魏婉让进屋里。
「陈姐。」魏婉边笑边往里走,睹见躺在床榻上的老妪,笑容骤僵。
「婆婆!」魏婉急忙走近,这位便是教她改脉的刘婆子。
刘婆却抬起指甲盖里满是脏污的手,狠狠摆了摆,示意魏婉别靠太久。
魏婉定定站住,问道:「婆婆,房子怎么了?」
刘婆脸色蜡黄,瞧着没什么气力,却仍朝魏婉挤出一笑:「后头城垣塌方,给砸毁了。」
魏婉心道这可真是倒了大霉,刘婆却眺向魏婉身后:「蔺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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