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另一隻空着的手捻须,看来魏婉是外感风邪引发的热病。
他又长按了按,魏婉的脉不仅浮而无力,且细若弦丝,看来她邪伤肝气,情志郁结,气血两虚。
这是经年积累的慢病,被凤凰湖的惊吓和风寒一激发,难调理了。
孙大夫眉头渐渐蹙深,心里琢磨开方,忽听外面传道:「殿下到——」
孙大夫连忙放下金线,站起恭迎。
卞如玉环视屋内,目光在天青色的帐子上停留少倾,又顺金线由远及近:「孙医在悬丝诊脉?」
「回殿下,是。」
卞如玉靠着轮椅椅背,指尖轻点:「结果如何?」
「魏姑娘高热刚退,阳浮气虚,情志郁结。」
许久,无人说话,屋内掉针可闻。
魏婉轻道:「奴婢……多谢殿下关心。」
气若游丝。
卞如玉面沉如水,少倾,启唇:「本王也来诊断一下。」
孙大夫遂将金丝线另一端递来,卞如玉却摆手,示意阿土推他到床前。
卞如玉抬手挑起帐幔,孙大夫见状急忙背身,避免眺见榻上魏婉,非礼勿视。
卞如玉单手扯动金钩,勾住帐帘,两眼却始终盯着魏婉。
魏婉三分心虚,面上却不露怯,挤出一笑:「殿下……还会诊脉?」
卞如玉促眸:「没办法,久病成医。」
说着伸手,指尖将要触及魏婉手腕时,他不自觉勾了下嘴角——许是因为和她肌肤相触,高兴?
卞如玉起手将魏婉腕上金线扒开,指腹直接按在她的脉搏上。
他装病装了十几年,什么样的招式没用过,她在用「浮滑弦细沉」五脉诀改脉。
这个骗子。
害他白担心一场,本该气恼,却不自觉翘起嘴角,越扬越高,最近两日的烦闷一扫而空,曾经失去兴致在这瞬间全回来了,眼前枯燥的黑白慢慢变回彩色。
还是得和魏婉斗智斗勇,生活才有滋味。
卞如玉合着双唇,舌尖偷在腔内抵腮,扭头髮问:「孙医,依你之见,魏姑娘该如何治才好?」
话音落地,他又转回头对视魏婉,拍了下她的肩,语气无奈:「本王到底不是医,断不出来。」
「回殿下,」孙大夫先闭上双眼,然后才原地转身回话,「以下官之见,魏姑娘要先疏散退热,再祛除风寒,然后慢养气血,至于情志郁结,就需要魏姑娘自己想开些,疏肝理气。」
他是个老实人,朝卞如玉拜道:「下官斗胆提句建议,烟雨苑见方天地,魏姑娘常年拘在里面,难免闷满,运化失常,殿下不如开恩让魏姑娘出苑,可以在府里多散步散心,滋养心血。」
「本王什么时候不让她出去?」卞如玉旋即否认,继而又点头:「孙医言之有理,本王会不仅允她在府里转,还可以出去转,绝不阻拦。」
言罢瞥视魏婉,缓噙一笑。
魏婉摸不清楚卞如玉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反正她一装到底,眯眼张唇,始终一副病来如山倒的模样,不露怯:「殿下不仅请孙大人来为奴婢医治,还要……亲自为奴婢的病情操心。殿下……的大恩大德,奴婢几辈子做牛做马……也难……难以回报。」
她越装卞如玉越喜欢,悠悠地想,自己装病被魏婉识破时,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偷乐开心?
「黄太医来了!」霞红在门口囔囔。
屋内除了卞如玉和魏婉,皆迎上去,孙大夫更是鞍前马后,即引路又帮忙提医箱。黄太医却无过多表示,径直走到卞如玉跟前,恭敬施礼:「殿下。」
黄太医余光将卞如玉打量,殿下今日又打算生什么病?
卞如玉却朝魏婉噘了噘嘴:「黄连,你瞧瞧她。」
黄太医先是一愣,继而遵旨。他也是悬丝诊脉,半晌,放下金线,缓缓启唇。
孙大夫小碎步挪近,竖起耳朵,欲偷师天下第一名医。
黄太医朝卞如玉抬手:「殿下借一步说话。」
孙医官:得,每回都听不着!
黄太医和卞如玉回到水云阁,阿土亦退出阁外,黄太医才锁眉开口:「这位姑娘……她……」
踟蹰间,被卞如玉抢话:「她在装病。」
「殿下知道?」
卞如玉点头,不知不觉又扬起嘴角:「她和本王一样,喜欢装病。」
黄太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觉得殿下还有点乐在其中?
「你给她随便开几副不伤人的方子。」卞如下令,到时候还让小金煎,藏好药渣,没人晓得魏婉病情。
「殿下为何让这位姑娘装病吶?」黄太医禁不住问,殿下又在布置什么大计?
卞如玉笑了笑,称不上计。他一开始想不明白魏婉为什么改脉装病,多亏孙医官提醒,才醒悟她是想要多一点行走范围,不想每日只在水云阁和烟雨苑两点一线,不想被拘在烟雨苑的窄小天地。
卞如玉能理解魏婉,再狡黠的狐狸,关多了也傻了。他也不想她变刻板,多出去走走,没关係。
「你退下吧。」卞如玉叮嘱黄太医,「回宫后就说这趟来是给本王请平安脉。」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