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如玉故意接上丽阳方才的话:「姐姐莫要再打趣了,本王答应了姑姑带她来,可不是由着你们取笑的。」
说着反手扣住魏婉手腕,将她拉至身前。魏婉的胳膊和肩膀随之贴上卞如玉胸膛, 没有距离。
卞如玉余光瞟一眼蔺昭,左手下挪, 从扣住魏婉手腕改为探入指缝,并且屈指,魏婉想了想,回应般也蜷曲五指,看起来像十指紧扣。
卞如玉觉得自己并非吃味,也不是炫耀。
据他所知,魏婉还未向烟绿传递过真正有用的情报。蔺昭一定很着急,会怀疑魏婉反水,所以卞如玉要故意装出亲密,他要欣赏蔺昭从恬淡到极力忍耐,再到忍不住,最终表情崩溃的全过程。
一定很美妙。
卞如玉含笑等待,然而没有等到。
蔺昭明明瞧见了卞魏二人所有亲密举动,却始终控制眉眼,连最细微的表情波动都不曾显现。他平和妥帖地行完礼,踱回座位,端坐。
魏婉半个身子贴着卞如玉,却感受不到他的心跳,呼吸也平缓均匀,甚至称得上閒适——她旋即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
哼,她现在半点不信卞如玉把她当心上人。
魏婉暗骂,余光却不自觉睇向蔺昭——刚才听到那句「蔺相来了」,的确紧张得心臟狠狠一缩。
眼睁睁看着蔺昭现身门前,越走越近,她以为自己会抑制不住发抖,却出乎意料,不仅身体没有震颤,心也没有任何异常波动。
平静若老僧入定,又似一座屹立千年的孤山。
她的目光只在蔺昭脸上停留一霎,就移向他后方。
今日随侍蔺昭的是公孙明方和梁彻。
公孙明方的打扮跟上回送补品时相仿,蓝袍素冠,腕戴佛珠。在相府时,魏婉鲜少同公孙攀谈,几无交情,但记得他有许多件一模一样的蓝袍。
公孙是个面冷心冷的,梁彻却截然相反。魏婉刚进相府那会,因为不愿改名,被梁彻认定为刺头,先是给她下巴豆,接着又设局想让她掉进茅坑,美其名曰,「削平锐刺」。
魏婉是谁?
流民!
别的见识没有,下三滥的手段身经百战。
她轻巧避开,反倒是梁彻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的狸奴掉进茅坑。
魏婉以德报怨,救了梁彻的猫,自此那猫就特别亲她。她和梁彻一起给它抓虱子,轮流餵养,后来狸奴老死,二人一道将它埋葬。
他俩没说过拿对方当朋友的话,但只要遇着分歧,梁彻从来都站魏婉这边。
所以此番魏婉的目光在梁彻身上停留得久些,超过蔺昭和公孙加起来的时间。
她有些吃惊,梁彻今天穿了一身白,髮髻半披半束,他可是最讨厌穿白衣,因为不经脏,也从来不披髮,因为举止毛躁,一说话就会把散开的髮丝吃进嘴里。
总不可能在她离开的两个月里,梁彻性情大变吧?
魏婉对视梁彻,眨了眨眼,眼神问他怎么了?梁彻却急急转头,躲开对视,鬓角一缕髮丝扬起,拂过他紧闭的嘴唇。
魏婉有种不好的预感,心一沉。
「这……」太子亦眺见蔺昭身后,定定看了会,不自觉呢喃,「这……位……」
太子摇头,不可能是他,他比丽阳还长六岁,倘若还活着,已经是个鬓生白髮,眼角生皱的中年人。
蔺昭身后的少年郎,像的是二十年前的他。白衣披髮,毫无二致,俨若復生。
太子自觉失言,阖闭双唇,心底轻轻嘆息一声。首座上的长公主却因太子出声,也注意到蔺昭身后,连咦两声,猛地站起:「莫驸马?!」
长公主激动得朝丽阳隔空伸手,扒拉:「琉璃,你看——」
她声音又尖又高,引得满舱宾客皆望向梁彻。这些世家子弟年纪都不大,认出来的只两、三人,窃窃私语。
卞如玉笑而不语,不紧不慢转动眼珠,挨个打量在座诸位。吴王座位与蔺昭挨着,离梁彻最近,微微仰头眺看一眼,而后冷笑:「蔺相,大家都说黄太医『起死人,肉白骨』,本王觉着黄太医不能,你才能!先起死回生了九妹妹的心上人,这会又把我白羽姐夫也给復活了。还好本王没什么喜欢的人,不然蔺相养的第三具傀儡,是不是要送给本王?」
吴王说罢大笑。
「六弟。」太子低声制止,继而担忧看向丽阳。众人落目之处,也渐渐从梁彻转向丽阳。
丽阳公主脸上并没有出现诸位预料,甚至期待的讶异、震惊、悲恸或痴迷,她没有泪,也不见红眼,面沉如水,无悲无喜。
他们不配看戏,他们不配窥视她的内心。
「蔺相,」丽阳启唇,语调平缓,优游不迫,「请问你右手边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蔺昭先应「臣在」,而后扭转上身,吩咐梁彻:「还不去拜见殿下?」
梁彻绕过桌案,前迈三步,朝丽阳单膝下跪:「参见公主殿下,草民姓梁名彻,打小随侍相爷。」
梁彻伏低脑袋,丽阳的视线从他头顶掠过,落去蔺昭脸上:「蔺相,你少一个家奴,应该无关紧要吧?」
蔺昭咧嘴微笑,抿了下唇,似乎在说那要看少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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