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 一天天, 季节更迭, 与她所经历的,过程与细节不尽相同,而脉络与结局却何其相似。
但截然不同的是, 那个锡兰与玄彧, 他们彼此相爱,却又相杀。
好像两个时空重迭, 眼前的少年痛苦地嘶吼着:
「他们那样对你!你居然还要为了他们而杀我?!」
他的泪水决堤, 还是那般爱哭:
「我到最后, 都是被你抛弃的那一个!」
「那些人对你下毒,以至根本活不了多久了, 你却对我隐瞒得那样好……盼着死, 以为这样就离开我是吗!……」玄彧直起身,不顾那深重的伤口, 执意向她走来:
「让他们交出解药,再把你受过的罪全数奉还, 就应如此!何错之有?」
庭筠心头不绝地抽痛着,身体像是被一分为二,挤进了另一个情绪濒临崩溃的灵魂,她决然地举起手中之剑,
「为了我?你有几分是为了情,又多少是因为一己之私?」
「多么美丽的藉口,说的你自己都信了吗……你审判罪恶者,那其他人呢?我的其他族人呢!他们何其无辜!为何要被你剥夺活下去的权利!」
「不过是因为青羽是玄渊的势力,而你要连根剷除罢了!是为了夺位、为了权利、为了你自己!!」
话音未落,她的脖子便被玄彧掐住,全身瞬间变得僵硬,手中的长剑应声而落,玄彧阻止她再说出任何会刺伤他的话。
那些如提拉布偶的线无形地禁锢着她,玄彧在确认她已全然被控制后,缓缓鬆开手,顺着脖颈抚过脸颊、耳廓,最后掌心覆盖在她后脑,将她的头微微抬起,露出纤细的颈。
细密的亲吻落于其上,伴着灼热的泪,
「你骗我又伤了我,这都没关係……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
他听着怀中之人猛烈的心跳,逃避着她的情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锡兰,我会让你不再这样痛苦……」
庭筠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在逐渐迟钝,那些丝线似乎在剥夺着她的神智,让这具身体变成一具空壳。
她本能地感到恐惧,极尽全力想要挣脱。
落在她脑后的掌心却轻柔地安抚着,玄彧将自己那可怖的伤口视若无睹,任鲜血染红着他们的衣摆,将其融为一体。
他眸中有了笑意,语气愉悦:
「别害怕,我会给你再做一个新的身体。
你知道的,我的傀儡做的是最完美的。
只要将你的魂灵移植过去就好了,我会消去这些不开心的记忆,我们就能回到从前了……」
黑暗不断侵蚀而来,潜藏在体内的那个灵魂,似是绝望而沉寂了下去,恍然间,庭筠好像听到了她的话语,竟和那个万相莲中最后遗留的第三种声音如出一辙。
她喃喃道:
「玄彧,这世间,哪能事事如你所愿呢……」
如灯光暗下,戏剧落幕,唯有旁白念念絮絮,为这场剧目画下句点:
「侠女说,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一向奉行有恩报恩,有仇翻倍报。我对她的话深以为然,于是我带着喜儿,混入了应聘雪荷夫人侍女的人力里。
我仔仔细细地准备过,其中打听到的一个,就是雪荷只收长得丑陋的。喜儿曾被她酗酒的爹划花了脸,至于我,伪装一下便可。
我们很顺利地待在了她身边,寻找着机会————杀死她的机会。
但有时老天总爱开玩笑,就在有次,喜儿为玄渊斟茶,他顺嘴夸了一句『手艺不错』后,雪荷就为她安排了丑恶的罪名——偷窃与偷情。
纵然找出了破绽与清白的证据又如何,她高高在上,想让你死,自然可以有无数理由,甚至根本不用多么有逻辑。」
「我唯一剩下的,或许证明我曾存在过的人,就这样离我而去。连即将要成功杀死的雪荷,最后也被出关的医师救活。
我想我要坚持不住了,但这时,我见到了侠女。
她曾在乱刀下救我性命,在奔徙途中给我难得的两餐温饱,助我得知了真相,她是真正的侠女,该和话本中的女主角一样,顺遂圆满,肆意逍遥——可她被折断了翅膀,成了玄渊的妻子,囚困在了这狭窄的一方。
她好像沉静了许多,但眼中的自由一如往昔。
天地间的鹰隼,怎会甘心成为笼中雀,而习惯了圈养金丝雀的人,怎么能不被她吸引?——玄渊就那样逐渐冷落了雪荷。
在我筹谋着下一次暗杀时,却突然就传来了侠女的死讯。
而从后来玄渊对雪荷那样暴怒和憎恶中,我猜到了,到底是谁的手笔。
我的心中有一座火山,被我死死按捺住。
我故意卸去伪装,假装偷偷祭拜侠女,然后,设计让玄彧发现我长得有几分像侠女,并且,还会些易容。
我摇身一变成了侠女,自此,火山翻滚喷发,化为对雪荷的无休止的折磨与报復。
而这次,不再有人保她。
失去了宠爱的、被长期豢养的雀鸟,连飞也不会了。」
「侠女并没有死。
那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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