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额,轻声说道:
「我真是疯了。」
他死死攥紧了双拳,声音沙哑。
同一轮月光下,是不一样的隐晦与皎洁。
陆瑾白案上是平铺开来的一纸书信。他怔怔地盯上书信的内容,手指不自觉地轻敲着桌案,一下又一下。
按照信上的意思,沈长弈是决心要重头再来,暗练重军。只是以他对沈长弈的了解,这样的血海深仇,所有筹划一夕破碎,他难道真的沉得住气?
陆瑾白不解,但他想了想,也没有其他退路了。他只能按照沈长弈的意思来。
「哥哥,你在书房吗?」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陆瑾白收起了那封书信,起身打开了门:「清月?有什么事吗?」
陆清月身着一身淡蓝色长裙,裙摆覆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纱,在清冷月光中泛着若有若无的光泽,显得清丽动人。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柔声问道:「哥哥,我听说宸王殿下今日来信了,说了什么啊?」
她的语气落落大方,透着大家闺秀自小积攒的修养,只是神态却染上几分少女独有的羞怯。
陆瑾白自然是隐瞒下了筹划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谈起开春了,云梦江景色大好,写信邀我乘船共游。」
陆清月双眸亮了亮:「那我能跟着去吗?」
「这……」陆瑾白顿了顿。
这可如何是好,乘船同游是他胡诌的,沈长弈也未必会去。只是自己妹妹对他的一片痴心……他实在是不忍打消。
「那好吧,改日有空了就带你去。」他回答道。
沈长弈平日挺淡然的,这点小事,他总不会不答应吧。
要是能促进他俩的感情,那自是最好。
「谢谢哥哥。」陆清月满意地笑了笑,眉眼如水。
陆瑾白看着妹妹的笑容,心情自是愉悦了几分。
仔细想想,沈长弈身为宸王,立如芝兰玉树,妹妹是将军府千金,有若清水芙蓉,二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家世,当真都算是般配极了。
二人实在是般配,不只陆瑾白这样想,景苏百姓这样想,连沈昭也这样想。
殿堂灯火通明,九十九盏烛火盘旋而下,肆意绽放着光芒,华光明澈,映照得黑夜宛若白昼。
沈昭坐在龙椅上,状似漫不经心道:「长弈也不小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一旁的余涉川道:「既然陛下您无意传位于他,让他随心选个自己喜欢的也好。」
「这样说是不错。但是朕看他从小到大,也没有喜欢谁的意思。」
余涉川身为帝师,在沈昭身边这么多年,到底还是能摸清他的意思。
「陛下是心里已有人选了。」余涉川说道。
「是啊。」沈昭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弧度,而后拂袖起身,行至窗前,向远方繁华江南的方向望去。
「依朕看,陆将军府上的千金,陆清月就不错。爱卿觉得呢?」
余涉川声音很稳重:「陆家千金仪静体閒,待人温柔和善,当得上是名门闺秀,」他顿了顿,似是斟酌,又补充道,「只是宸王殿下掌管江南二十城,权势已经不亚于太子。如今若是与将门再联姻,这……势头是太大了些……」
沈昭扭头,犀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余涉川,盯得余涉川心里有些发毛。只是身为朝中老臣,该说的话他必须要说:「陛下,您想想,若是两家联合,朝中几乎是无人可及,往小处讲,会乱了朝中的制衡之局;往大了讲,有朝一日两家若生了反心……到时候可是无法抵挡啊!老臣知道陛下偏爱宸王殿下,但万不可失了分寸,不顾大局啊!」
沈昭依旧盯着他,明明没有大发雷霆,他的眼神却透出藏不住的凶狠。
「偏爱宸王?爱卿似乎很懂朕啊。」
他的声音轻轻的,拖着尾音,夹杂着细若游丝的笑意,听起来万分瘆人。
余涉川不卑不亢,也毫无所惧地对上他的视线,目光沧桑而坚定,没有反驳也没有让步。
二人视线相互交错,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僵持着。
良久后,沈昭终于有了动作。他脸上依旧带着危险的笑意,而后从窗前迈步,一步一步,走向余涉川。
就在余涉川做好准备,等待沈昭的惩罚时,沈昭突然在距他一步的地方停住了脚。
猝不及防地,沈昭弓腰,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帝师礼。
余涉川惶恐,赶忙下跪:「陛下,使不得。」
沈昭不以为意,又弯下腰扶起余涉川,语气诚恳:「帝师说的对,身为九五之尊,自然是要以大局为重。只是……朕只是想为自己的儿子选个好王妃啊,帝师,能否懂朕的一片苦心?」
余涉川看着这样的沈昭,忽然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知道,沈昭看似对他恭敬,实则没有给他留丝毫余地。
他想,其实有些人说得对,这朝政早已是沉疴痛疮,腐败不堪。这样的皇帝,根本不会听进去铮铮忠臣的话,他似是偏执到了极点,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描画着江山。
最终只会是一团糟。
而自己这么多年来,又在执拗地坚持着什么呢?
他没再说话,轻轻摇了摇头,行了礼,一个人走出空旷的殿堂,留下形单影隻的孤寂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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