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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郎。」

她哀哀唤道,一双哭了三日的眼睛通红,里头泪水再度滚滚而下。

他们是良琼配美玉,她一直坚信他们应当是和和美美顺遂一生的命运,谁知天意如此弄人,竟写下这般造化。

榻上原本陷入昏迷的男人闻声,却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他勉力伸手,拢了拢妇人散乱的发,又转而停留在她的面庞上,气息微弱地翕动着嘴唇,说了些什么。

那声音轻微得几乎不可闻。

杳杳耳力好,听到他说:「玉娘,别哭,别为我哭。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等不到明年春日与你同下江南,是我不好。你,你忘了我——好好活下去,去江南,去山水的那一头,去过好好的日子。」

这是他急病以来,说得最流畅的一段话,也是临终的诀别之言。

玉娘早已泣不成声,闻言却生生止住了抽噎,只余噙不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了个转,缓缓滚落,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

杳杳突然觉得有些乏,也不想再去看妇人今后的命运如何。

她悄无声息地退出屋子。

无人的廊下,她轻轻一转衣袖,身形就消失不见,只余一片空寂。

杳杳并没有回天上,却也不想再瞧见凡人,只找了片无人的郊外野地,想要静静心。

这一带山清水秀,似是谁随意泼洒了墨意几分,入了红尘,便成了眼前的山水之景。

杳杳捧着脸坐在湖边,湖水青碧如镜,将她脸上的神色映展无余。

她总是笑着的,就算皱了眉,也很快就能松展开来,重新归于一派无忧神色。

然而此时,湖面中的她耷拉了眉眼,嘴唇微微抿着,是连她自己也觉得陌生的颓然神色。

她脑海里回放着自己在方才那两位凡人的梦境中瞧见过的种种景象,心绪也不知不觉被牵动。

那不过是凡人平淡相伴的一生,在她此番回想来,竟是如此热烈;而他们的结局,又让人觉得难过。

这种感觉实在陌生——她习惯了在他人梦境中来去,却从未置身他们的情绪之中。

杳杳烦乱地伸手,搅乱了湖面,惊扰了一旁啜饮着湖水的飞鸟。

飞鸟扑腾着翅膀远去,她却陡然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

她想起曾经有一次,余辞同她讲起神仙同僚们的八卦。

这千百余年来,神仙界最大的八卦,不过就是西天神女与东山神君的无果爱情。

讲到神女与神君相诀别,此生不復相见时,余辞脸上露出伤感唏嘘之色。

当时杳杳听完,神色如初,瞧见余辞满脸的怅然,她还生出了些许疑问。

「这件事情同你有什么关係,你为何要伤心?」她当时这样问道。

余辞果然被她噎了一噎,难言地望向一脸懵懂的她,最后翻了一个白眼。

思绪转回来,杳杳意识到,方才自己脸上的颓然神色,同余辞当时的一脸张然几乎无二。

杳杳曾在凡人、妖怪乃至神仙的梦中,见过千般万般的情爱纠葛,却从未有哪一次,如同今日这般,觉得自己不堪忍受那些同步到她神思里的情绪,惶然逃离开来。

她仿佛头一次意识到,世事无常,而离别伤人,也是头一次,为了毫不相干之人的离别而生出别样情绪。

她瞧见过的爱情,不过是万物众生经历中,浓墨重彩或平平淡淡的一笔,甜蜜或伤感、深情或无情,她都置之一笑。

如今,她却觉得或许情爱最是伤人,在生死离别亦或是造化弄人面前,世人的情爱是最不堪一击的事物,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般,轻易就化作利刃,捣进他们本就柔软的内里,让他们哭泣落泪或是黯然神伤。

她看明白了这些,却想不明白,世人为何如此爱自伤?

眼前只有山水一幕,无人可以回答她。

……

转眼数日已过,步入七月,乞巧节眼见着临近了,姑娘们备好了新衣,又穿针引线,为迎接节庆而忙活着。

城里也设立起了专卖乞巧物什的乞巧市,人头窜涌,商铺的生意变得好了起来,热闹有序而不见忙乱。

周云辜手底下有不少铺子,管事们上门同东家汇报着近些日子的生意情况,将大事上请他做定夺。

他刚送走的是珠宝斋的管事,姓温。

温掌柜早先入手那颗鲛珠时,就过问过他,如今上门来例行每月的汇报时,又忍不住提起关于那稀世鲛珠的事情来。

「东家,那位卖鲛珠的姑娘,说她手上还有货…」温掌柜如是说,神色却有些吞吐,「只是我觉得那位姑娘实在是有些稀奇古怪。」

他知道眼前这位年轻冷漠的东家不爱关心这些八卦事物,只是自己实在憋不住,自那位姑娘离开后,他又反覆思索着对方的一言一行,愈想愈觉得古怪。

见周云辜面上神色不变,并未露出不耐,温掌柜就继续说下去:「那姑娘瞧着是个未经世事的,就连五千贯是个什么概念都不晓得,我当时提出这个价码时,她连神色都未变,并不见丝毫意动。」

周云辜微微抬了抬眉。

温掌柜就知道,对方是在催促他说重点,就加快了语速道:「可后来她又问城里的宅子是个什么价位,我拿您隔壁陈家那处想要出手的宅院举了个例子,结果那小姑娘转眼就答应了我提的价格,还叫我帮她联繫卖家……到手的五千两银票当日就花了出去,买下了陈家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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