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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健在,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赵捷懊恼无比:我只知他这样想,却不知问问他为何会这样想。

当然,从前即便是问了,杜誉也未必愿意开口。这些事须得他主动愿意讲才行,旁人若把他逼急了,只怕会反目成仇。

「周荣璋犹豫了,所以我母亲再一次选择与他分开,而且是永远、彻底地分开。在漫长的岁月里,她不是没有给周荣璋机会。这一次她伤心透顶,是铁了心要恩断义绝。可她那时怀了我,她想做母亲,想把我生下来。周荣璋害了她,我也害了她。」

「当年他们活着的时候商量好了似的,都对我隻字不提。除了有一次我偷听周荣璋和老齐谈天,得知他竟是我亲生父亲,其余大部分都是我收拾他们遗物时才知道的。他们留下的东西很多,我到现在还有一小部分没仔细看过。」杜誉抬起眼:「所以,今年春天并没有冤了你,你的确应该去给省音像社那些人道歉。」

「怎么就应该了?」赵捷不服:「即便他们说的都是事实,但也不能在背后议论你,还说得那么难听,太没礼貌、没素质。」

「所以你就把半碗热粥扔到人家身上?做得太过了。」

听他这么说,赵捷觉得自己的确有点儿理亏,于是从身后抱着他,低声道:「无论如何,周荣璋也好,杜老师也罢,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和你没有关係。你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承受别人流言蜚语的伤害?你宽宏大量,不跟他们计较,我可受不了这个。」

「受不了什么?」

「受不了别人欺负你。」

杜誉终于笑了:「小祖宗,是他们欺负我,还是你欺负他们啊?」

「人家是省音像社的员工,我哪能欺负了他们?」赵捷依然嘴硬:「护着你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下不为例。」杜誉懒得继续跟他争辩:「我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腾出了两个大箱子的空间,你和宋同如果有需要,直接把东西搬来就行。要是赶上我心情好,说不定还乐意帮你一起整理。」

赵捷收紧了抱着他的胳膊,试图用绵长的呼吸来缓解自己过快的心跳。

从怦然心动的爱情,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到如今琐碎但细水长流的平淡工作与生活,赵捷能确定的是,他心里的爱从未消退,甚至愈发浓重。

得一人如此,夫復何求?

后来想想,赵捷觉得当时的自己很贪心:他不仅想要眼下的幸福,还想要未来长长久久的幸福。他期待着,盼望着,以至于到最后心里无穷无尽的悲伤就像一场大地震后的余震,时不时冒出来,震得他的五臟六腑与筋骨血肉都不得安宁。

可他从不后悔。他想:如果这就是能得到那几年的光阴的代价,我愿意承受。

1987年年底,有一齣戏的音配像工程找到了杜誉,自然是周荣璋早年的录音。他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有几天甚至要加班加点。

赵捷曾去工作现场找过他几次,只见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他却帮不上什么,觉得有些惭愧,便不再去打扰。

年轻人独自待在家中,家务早已做无可做、翻书亦翻到疲累的时候,也会合上眼,想想自己的少时光景。

这些年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俱是忙忙碌碌,赵捷几乎要忘了,在他比如今更年轻一些的学生时代里,他其实是一个很喜欢独处的人。

大抵是周围从未缺了人的缘故,放假回家时,他需要找半天的时间来面对自己。

人虽是群居动物,但也有独处的需求。

他结交过要好的友人,少不更事时也经历过令人心痛的欺瞒、背叛与争吵,虽然在如今看来,那些都是年幼无知时无关紧要的少年心事,与杜誉承受的生死之痛自然无法相比。

在认识杜誉之前,他偶尔会对人与人之间的关係感到疲惫又失望。毕竟这么多年过来,无论关係好的时候有多亲近,最后当真能一直保持联繫的,唯有一个与自己分到同一家单位的宋同师兄而已。

赵捷从前不信缘分,但是后来,他没法说服自己不信。

或许人间的事,讲究的唯有「顺其自然」四个字。而人与人之间的缘起缘灭,实在是人力强求不得。

黄泉路上,已将世界等微尘,空里浮花梦里身。

就这般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之间,赵捷睡着了。他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盹,没成想当他被开门声惊醒时,两个钟头已经过去。

「怎么看起来一点儿精神都没有?」杜誉把沾染了寒气的棉外套挂在玄关,走到他身边:「我在外面看见家里客厅亮着灯,以为你还没休息。」

作者有话说:

已将世界等微尘,空里浮花梦里身。苏轼《盐官绝句四首》

来自网络的解释:

音配像,顾名思义用的是原来的录音(含录像)资料,配像的演员不需要真正开口演唱,只需要表演身段动作,当然现场也就不需真实的伴奏了

音配像基本上分两类,一类是当年只灌录了唱片,也就是只有声音缺少影像;还有一类是虽然是音像资料,但因为当时的技术条件限制或保存条件限制,造成音像资料本身残缺不全或画质较差

音配像中使用的「音」都是加工整理并且音质上采用现代科技手段修復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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