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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知不过是长兄的一个普通的弟弟,仗着可怜与懂事在长兄那里撒娇讨宠,长兄于自己是无上的信仰,可自己却不能太过贪婪。

他飞速地想了想近来的事,心道莫不是陛下偏心申斥了长兄?

他这般想着,后颈却忽地觉出了几分湿意。

赵泽瑜忽地愣住了,他一向奉若神明、素日稳重儒雅的皇长兄竟然……哭了?

自古英雄落泪使人怅惘,赵泽瑜只觉兄长的眼泪如炮烙之刑一般令他疼痛万分,两隻手迟疑了半响才抱住了赵泽瑾。

赵泽瑜只觉兄长的手臂勒得像是一把张满的弓弦,那样凌厉,却又脆弱得好似纸糊的灯一样,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脆弱一词,何曾在他的兄长身上出现过?

于是他又轻轻唤了一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哥哥,我在。」

他余光一扫,乘风和兄长身边的府兵总领穆云正惊愕地杵在门口,显然是被赵泽瑾突如其来的来访弄得错愕万分。

赵泽瑜唯一能动的手轻轻挥了下,二人得令退下,兄长失态的样子不应该被他们看到。

良久,赵泽瑾才将快被憋死的赵泽瑜放开,却仍是不错眼地盯着他,就好像眼前人一个不注意就会离去一样。

赵泽瑜装作没看见兄长眼中的泪光,好像没睡醒一样打了个哈欠:「唔,兄长,怎么了?我好像没干什么吧,既没有把兄长的熏香拿去抓鸟,也没有把鸟窝放在兄长被窝,也没有去调戏穆统领,兄长你可不能罚我抄东西。」

赵泽瑾:「……」

这小混蛋!七扯八扯的,倒是生了颗七巧玲珑心,心思深得一眼看不穿一样。

可前世那冰冷的文字在他心中横亘了几十年,让他时时如堕冰窟:安王赵泽瑜于北原朔城一战中与北原统帅霍鲁苦战,不敌,至断崖处同归于尽,尸首无踪。

少年在被衾中的身体暖和得像火炉一般,赵泽瑾不禁疑惑,这样暖的身体,怎么那么冷、那么狠的心?

他怎么敢、怎么舍得抛下自己这个兄长、抛下世间的一切,孑然离去,让自己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一块?

赵泽瑾有些恍惚,一隻手紧紧地握着自家弟弟,几乎分不清眼前人是真人,还是只不过是无数次的梦中幻影。

他问出了一直在心中的问题:「疼吗?」

前世我误会你惩处疏远你时,疼吗?你走上那一条无人相伴的孤绝之路时,疼吗?身受重伤坠落悬崖粉身碎骨时,疼吗?

千言万语在胸中激盪,可他能对弟弟问出的也只有这一句模糊的话。

赵泽瑜鬆了口气,还行,看来兄长没得失心疯,也没被父皇无端责骂,就是听说自己被揍了,着急了点,有点像吃错药了。

说不定就是乘风这个小兔崽子还玉佩时说漏嘴了。

他无所谓地说:「兄长,就这点事你还把我拽起来,我好歹是个皇子,二哥也不敢太难为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天自己摔的皮都厚了,他那两下跟拍灰似的。」

赵泽瑾脸色却难看极了,从怀里将玉佩拿出系在了赵泽瑜腰上:「我赵泽瑾的弟弟,还不至于连一块玉都带不得。」

赵泽瑜眼睁睁地看着兄长打了个死结,脑壳疼,他兄长这是犯了什么轴?

「哥,哥,我真不用,你知道我对这些东西不在意也没什么鑑赏能力,这东西给我也是暴殄天物,我这天天带着一个不稳重上山爬树的摔了多可惜。」

然而这十分真诚的话并没什么卵用,他哥慈爱地抚摸着他的狗头、温柔得不行地道:「没事,摔了哥那里还有新的,你摔多少哥给多少。」

赵泽瑜:「……?」

十分像话本里那种土豪商户哄小妾的话,这特么就有点惊悚了,果真他哥还是失心疯之后吃错药了吧!!!

眼见赵泽瑜一脸惊恐懵逼,赵泽瑾没再解释,将人塞回被子里,继续叮嘱道:「若是有谁再欺负你,告诉哥,还有,你若是私自做什么有损己身的事,哥就把你关起来。」

赵泽瑜感觉他哥好像已经不止是失心疯了,这怕不是被谁给夺舍了,他那个端方稳重、温柔修德、耐心慈爱的哥呢?

他颤巍巍地道:「您还是我那个兄长吗?」

赵泽瑾默了下,那一瞬间的渺远苍凉几乎让赵泽瑜心惊,却见不过一瞬他哥又温柔无比地道:「我当然永远是你兄长。」

他分明带着微微笑意,却让赵泽瑜微微有些危险的寒毛直竖感,可分明他又很郑重,像是将多少年珍而重之的心意轻轻地吐了出来,又像是许了一个重于泰山的承诺。

秦王殿下似乎就是来把弟弟从梦境中拽起来炸个雷的,把赵泽瑜炸得魂不守舍、如临大敌,他却拍拍手走了,似乎刚才那几乎肝肠寸断的默默流泪、到现在还绯红一片的眼角都是他老人家的即兴发挥。

于是现在他又没事人一样恢復了那风度翩翩、皇家气度的模样,轻飘飘地落下一句:「好了,泽瑜你继续睡吧,哥走了。」

赵泽瑜望着他哥潇洒的背影咬牙切齿,内心开了锅。

他到底是因为谁大半夜的被弄醒啊?他哥自己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搞得他以为兄长中了什么邪术,他现在还有心情睡吗?

乘风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步窜了过来,紧张兮兮地问:「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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