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阿母你吓死我了!」阴嫚红着一双眼睛, 委屈巴巴地拉着她的袖子。
「好啦好啦,多大人了还哭鼻子。」江宁将怀里的小猫塞到了阴嫚的怀里,「给你阿父准备的, 先让你摸摸。」
阴嫚与怀里的小猫面面相觑, 一时间语塞,过了半晌才问道:「这是什么?」
「猫啊。」江宁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月氏帮忙破了胡人西面的封锁线后, 使者来朝见的时候一併送来两隻。」
阴嫚打量着怀里的小东西, 伸出手捏了捏它柔软的掌垫:「感觉跟狩猎时见到的不太一样,温顺了不少。」
「许是生长环境不同,又被人为驯化了吧。」江宁伸出手搔了搔小猫的下颌, 引得小傢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扶苏也被吸引了伸出手指勾着小猫的尾巴,小傢伙很给面子地陪玩一会儿。扶苏得了趣又好奇地问:「阿母说有两隻, 另一隻呢?」
「还说呢。刚刚要连同笼子一起拿下车的, 结果笼子的门没关好, 跑了。」江宁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这一隻。另一隻, 高先生的学生们还在追呢。」
「也算是因祸得福,伯母没有掉进马车里。」子婴冲她温和一笑。
江宁略作停顿后,笑道:「是啊,因祸得福。」
「你倒是因祸得福, 我们可要被吓得魂飞魄散。」蒙毅悻悻道, 「我已经在脑海里浮现出陛下盛怒的模样了——」
话还没说完, 蒙毅便被蒙恬拍了一巴掌:「慎言。」
蒙毅捂着自己的后脑抱怨:「兄长我已经四十有余了!」
「你就算是八十, 我跟你兄长还是能教训你。」卜香莲一句话, 便让蒙毅偃旗息鼓。
江宁和孩子们见状忍俊不禁。
卜香莲行礼:「皇后,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请随我来吧。」
短短一句话,又一次勾起了江宁的忐忑不安。在前往寝宫的路上,她不禁想在失衡后的第一面会是怎样的?是猜忌还是貌合神离?她想了想觉得可能会二者兼有。想到这里,她忽然有点后悔折回来了。
没错,刚才那场骚动是她和高先生的手笔,是让她用来诈死脱身的。
「先生你说一个人如果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死掉,那她是否就是无敌的存在呢?」她想起了那天夜里,自己对高尧说的话。
白月光本就带着杀伤力,而死去的白月光更是无敌的存在。死在对方最爱自己的时候,既可以避免兰因絮果也可以成为孩子们的护身符。趋利避害本就是生物本能,在她这种缺乏安全感的人身上这种本能更是被无限放大。
她是爱嬴政的,可是要让她去面对之后的一地鸡毛,渐行渐远的结局,她是办不到的。江宁看着皎洁的月色想着,也许到了把爱做成标本,将一切定格在最美的时候了。
她看向高尧:「我知道高先生是愿意帮我的,对吗?」
高尧静静地看了她许久后,才似感嘆一般地说道:「也许老许说得是对的,你也有心狠的时候。」
「长痛不如短痛,」她嫣然一笑,「我就当先生答应我了。」
可是——江宁看着行宫的游廊画壁询问自己,事情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我要跑,结果却还是回来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阳光在风中忽明忽暗,波动的金色迷乱的人眼,翻出了沉在时间长河中的记忆。水光潋滟,小荷独立,一隻蜻蜓立尖尖。清澈的池水上倒映着一人的身影,眉如远黛,眼若秋波,一点朱唇艷如春。
只是随着噗咚一声,水中的美人化作涟漪消失不见了。
江宁托着腮望着池中的莲花,百无聊赖地玩着打水漂。但蝉鸣过于吵闹,闹得人心烦,她丢下了石子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嬴政。
对方正在闭目养神,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让睫羽投下一片阴影,在光晕中锋利的五官柔和了不少。骨节分明的手中是一根长长的鱼竿,她顺着鱼竿望去只见一片波光粼粼。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竹篓里的几尾鱼,在短暂地思考后伸出了手……
「你把我的鱼放跑了。」嬴政睁开眼睛看向她。
「陛下你又不吃,我放就放了。」江宁将竹篓放回原位,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嬴政:「你怎么知道我不吃?」
「这种鱼刺多肉少,陛下才不会喜欢呢。」她托着腮看向嬴政,笑吟吟道,「与其看着它们囚禁在竹篓里最后死掉,还不如趁它们活着放它们离开,让它们畅游在江河湖海中。」
嬴政凝望了她许久,才说道:「是觉得宫中拘束了?」
江宁略作停顿,而后笑着说道:「有点,不过尚且还能忍受。陛下你可不要再说送我离开之类的话了,我解释得都腻烦了。不过陛下要是想听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
「不必了。」嬴政目视远方,平静道,「我只是想说,你如果想要离开的话,要告诉我,我不喜欢不辞而别。」
之后的记忆她有些记不得了,只记得随口开了一个玩笑。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玩笑似乎不好笑。因为嬴政听完后许久都不曾说话,眸中露出的是连阳光都化不开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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