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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门派最为辛苦的,莫过于降妖一类。

世人对修仙神往,无非青睐于修仙者在捉妖时的风姿。可对修仙者来说,修仙途上,捉妖不过是诸事之中最麻烦也最益处最少的一类,它既危险,也不如习武涨修为,几天一出去,连修习都影响,真不如外出挖灵草,捉神兽,打坐练气。

鲜有人会从一而终。

沈怀霜沉默半晌,再启口时,又道:「捉妖一事,可见你心胸,让我欣慰。只是子渊。」

这一声清朗,语调一如往常缓缓,内容却直接:「此事并非你所想那般简单,你今日才入门昆仑,不曾有遇险的时候。」

钟煜肯定答:「弟子从一而终,不怨不悔。」

大堂里,剑宗长老嘴角一勾,眼中多有调侃之色。他朝后一转,那两位长老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师弟,你这徒儿有意思,真铁了心要入仙门来,瞒着掖着,最后还是兜兜转转到了你门下。」

剑宗长老一捋头髮,面上正气凛然,嘴上油腔滑调:「少年郎,该叫师尊了。以后遇事喊师尊,嘴巴放甜些,要会讨他喜欢,届时犯了错,你师尊也舍不得打你。」

掌门本就和三位长老师承一派,从前就是不分彼此的师兄弟关係,没什么架子。三人从前肆意张狂的事情没少干,现在乱七八糟一笑。

钟煜顿在原地,低头听了一会儿,昂首,沉沉开口道:「师尊。」

这一声却是听得沈怀霜心中一悸,如同乍然风起。

大堂上一时安静,风过声都那么清晰。

手中的茶盏泼出水,滑入了他的掌心。

沈怀霜长睫一颤,心绪却是久久不平。他如同想到了久远的事,半晌没有回应。

第16章 四目相对

师尊二字,分量何其重。

沈怀霜说不分明是他来灵气低微的大赵,让无情道没那么限制他,还是是因为此情此景的联想。

这一声一样又不一样的称呼砸在他心底,像落了块石头进去,激出阵阵涟漪。

掌心的水徐徐从指缝滴落,洇湿在衣袍里。沈怀霜动了动指节,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沈怀霜。

他被元白道人背回玄清门前,正躺在破碎的阵法里,身上血迹干涸,满身儘是碎骨。

夺舍阵法。

被夺舍者必死无疑,可他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沈怀霜生长在蜀山门内,心思恪纯。未被夺舍之前,他本属蜀山大派,与其弟同胞,同为双。

自从十岁那年,走失的沈怀霜被门下人找回后,期间修道五年,沈怀霜不曾饮食过人间物,从来只吃养元丹,也只修炼一本心法。

可这本炼器法区别普通炼器法地的地方在于,它不是要修士去炼别的东西为器,而是要提炼干净每一处血脉,每一处根骨。

——把自己炼成世间最天然最干净的器皿。

门内数年,他和同胎兄弟于同年修习心法。

胞弟脖颈上佩戴着门内最显赫华贵的护身玉,哪怕他自己的和弟弟的一样,沈怀霜总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同。

弟弟可以练剑喊苦,丢了剑不去练。

他练剑就会被关在暗室。

两人同在席上,落在弟弟身上的目光是艷羡的,落在他身上的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避讳。

有人会害怕他、疏远他,目光幽微,如鬼火重重。

沈怀霜没有把原因归结在从前门内人把他送出,留给乡下的那一对农夫。

门内人对他不亲,那不是亲疏有别。

可是直到夺舍阵法逆转,他才明白,当年席上的眼神不是全无道理。

他也不过是被当做一个有血肉、有想法的器皿。

天际满是阴霾,层云灰黑一片,又落小雨。

沈怀霜望着天空,眼瞳里倒映着阴云密布的天,如同什么也不想,就那么望了会儿。

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就不想再去想了。

他头脑里满是一个想法。

——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沈怀霜一动不动地躺在碎石上,身体起伏,呼吸微薄。

山崖下,兀鹫长啸一身,虎视眈眈地附身衝下那些死去的修士,阴恻地看着。

夺舍大阵尽散,沈怀霜指节动了动,想用身边的断剑把自己支撑起来。长剑入了手,却再没有力气把剑柄握住。

又半晌,他闭上眼,握住了手里的断剑,踉踉跄跄地把自己支撑起来。

立起的剎那,他感觉自己全身肺腑都像错了位,任何微弱的动静都能把他尽碎的骨节打得更散。

人在苦痛时,时间总会过得很慢。

就在视线昏暗之际,一件灰白的道袍忽然盖在了身上。

沈怀霜本能地要去握身边的那把断剑,手指颤了一下,却被一双苍老的手扶住。

「怎么骨头都碎成这样?」

老人的手粗糙,布满沟壑。

可入手的剎那,沈怀霜却觉得自己靠向了一根不倒的长柱。

老人放下了背上的药篓,改背负为拿取。背篓里满是崖底的草药,凝血的,熟络筋脉的。

他娴熟地取了两样,掰扯开来,餵了沈怀霜,又把他背在身上。

天际飘摇起起细细密密的大雨,砸落时洇湿了灰白道袍。

在第二滴雨落在两人身上时,一道如虹光似的白光从道人身上亮起,鸦羽成堆从半空落下,遇光化为齑粉。兀鹫惊恐至极,展翅挥翅,奋力往山崖高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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