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圆圆。”
“别害怕,你先回家。”
仇人痛苦是缓解愤怒的良药,牛翠英掂掂手里的钢管,只觉得这诀别的戏码怪噁心的,死到临头,还在这装模作样。
余照只有脚重获自由,不情不愿地往前挪,不断朝盛寻摇头,要他别犯傻,变故发生的一瞬间,盛寻绝望的喊声远远袭来,哀痛不已。
车窗降下,手机狠狠摔出去,盛寻趁着车窗缓缓上升,低垂脑袋,快速开口。
“她们在对岸,能看到这里,我去拖时间,你继续报地址,别出去。”
安静车厢内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
姜远缩在后座,过于紧张导致脑袋刺痛,现在不是犯浑的时候,他握拳狠狠给自己一下,拨出盛寻来的路上暗示他记下的号码。
“在江边的旧修理厂,只有两个人,快点来。”
他死死贴着驾驶座的靠背,不敢贸然露头,视线里只有后窗泥土路,及侧窗外的旧厂房,没有信仰的人,此刻祈祷,会被聆听到吗?
惊慌失措的盛寻衝出宴会厅的时候,他下意识察觉到,是余照的事,所以他跟着钻上车,被目眦尽裂的盛寻暗示绝对不要开口。
危机时刻总是难熬。
体感中缓缓流淌的一个世纪,实际上只是几分钟后,对岸跑来一个短髮女人,多亏防窥膜,他在咚咚心跳里露出眼睛,瞧见她居然跑进废厂房。
她要逃!
警笛声远远响起,划破长空,姜远顾不得许多,满心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让这人逃走,否则余照再无宁日。
废厂房只剩框架,里面一辆破麵包车引擎正在蓄力,听到警笛,那嗡嗡声似乎更加局促。
几乎是他拉开侧门踏进车厢的一瞬间,车就猛地发动,他失去平衡被甩倒,头磕在包着灰色印花的座椅上,眼冒金星。
“你谁啊?滚!”
“快滚下去!”
视线天旋地转,他在晃动的视角里,曲着腿栽愣愣向前扑,耳边除了那女人的高声怒骂,还有愈发鲜明的警笛声,制止她迫在眉睫。
麵包车驶出后门,沿着规划好的直线前行,突然横衝直撞,原地打转,带着强劲势头要衝进江里,梁霞怒火衝天,五指成爪,去挖不速之客的眼睛,恨不得把这半路杀出来的神经病活活撕了,挡住她的路,去死好了。
角力里,方向盘不断乱颤,姜远只觉得半边脸被扎进几根钢钉,痛得无法睁眼,所以梁霞尖叫着“看路”时,他毫无所觉,死死握紧方向盘。
巨响震耳。
麵包车将脸怼进两人合抱宽的树干,噗呲一声,爆出浓烟,车前的零件坠落。
玻璃尽碎,白日流星,姜远逆着星星的轨迹,不受控制向前滑,头重重磕在仪錶盘后,被随后的衝击力掀翻,整个人横躺在驾驶位与副驾的中央,流星的尾迹是血红色的,他苍白的脸陡然出现划痕,随后绽开花朵。
用温热血液浇筑而成的花。
狠狠砸下背靠着她的人眼神空茫,显然,他的灵魂正在消失,生命的焰火正在消融,梁霞顾不上脸颊被碎玻璃划开的痛,癫狂地想要推开姜远,却在下一秒发出不敢相信的哭嚎。
车头变形把她死死卡在座位里,没法逃跑,更可怕的是——她感受不到她的腿了。
天边一抹橘色夕阳瑰丽,蔚蓝海水冲刷鹅卵石,泛着白沫的海水不厌其烦淹没脚掌,海鸥鸣叫,他直视太阳,却没觉得眼睛刺痛,只是...只是温暖。
暖流从心口开始,融到四肢百骸。
他低头,瞧手里握着的沙铲,后知后觉自己是来挖沙子的,忍不住嘿嘿傻笑两声,仰起脸找带他出来玩的妈妈。
蓝色衣角被轻柔的风托起,妈妈走近,俯身点点他的鼻尖,宠溺温柔,他扑进妈妈怀里,轻轻闭眼。
“妈妈,我好想你。”
“才几分钟没见啊?”齐秀秀哭笑不得,“撒娇也没用。”
“该回家啦,贪玩鬼。”
梁霞骤然发难,将石头狠狠砸向前方的余照。
盛寻心臟抽紧,想转身跳下栏杆阻止,却被狠狠前扑的牛翠英抱住腿,她收不住力道,与背朝下的盛寻一起砸进江水。
风声里,牛翠英得偿所愿,神态癫狂。
“你不得好死!盛寻。”
背砸进水使他浑身剧痛,短暂失去意识,肺被挤压成一小团,不断呛水,出自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将全部力气都汇聚到腿,狠狠去蹬禁锢他左腿的牛翠英。
一个想拖死对方,一个奋力挣扎,水流涌动,他们都是彼此看不见的敌人。
肺里最后一丝氧气也溜走,他很清楚,牛翠英想跟他同归于尽,葬身江水。
可他还不能死,他极度贪婪,幸福生活刚刚开始,怎么会甘心放手?
执念如刃,无数次挥刀后,终于割破桎梏,几年的游泳课训练出本能,他拼着最后的气力,胳膊推水,仰脸冒出水面,在江水沉浮里面色惨白,呛咳不断,满嘴腥苦,勉力维持精神随波逐流。
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他成为暂时的赢家。
无心关注牛翠英的下落,他满心只剩一件事,去找余照,潮湿的眼眶是他浑身上下唯一的热源,终于爬上岸的那一刻,短暂辨认方向,随即向上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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