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寻不愿意看客厅的姑侄俩,宁可回到厨房去盯着电饭锅煮米的倒计时。
【盛寻:今天经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余照:你们那里缺人了?】
【盛寻:应该是,他说最近厂里接了很多小订单,忙不过来,还说有个做医疗器械的老闆家儿子,跟我长得像一个人,特别神奇。】
【余照: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是吧?】
看得他嘴角上扬。
“你跟谁发消息呢?笑成这样。”
盛寻立刻收敛笑意,将手机揣进衣服兜,牛冬冬狐疑绕着他走了半圈:“哎!你好像长高了点。”
“是么。”他垂下眼睛。
在水壶的哨声中拧煤气灶开关,盛寻拎起茶壶,将白天剩的残渣倒出去,仔细用水冲洗一遍,才抬头打开灶台上方的木色储物柜,沏好茶小心翼翼端到牛翠英面前。
透明茶几上软趴趴瘫着一堆橘子皮,他顺手捞起来扔进垃圾桶。
“盛寻,我发现你这衣服挺好看哪。”
盛寻倒茶的手微微一顿,快速瞄一眼牛翠英,果然,她眼皮都不抬,接过茶杯就懒散斜倚住靠枕。
“给冬冬试试。”
试试?
还不如直说脱下来给冬冬穿。
盛寻摩挲自己的衣角,手指逐渐攥拳,艰难挤出嗓子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只觉怪异。
“我就这一件。”
牛翠英啪地放下杯子,迅速坐直拍他的脸,清脆一声响,那动作随意的如同在打自己家的宠物狗,可狗没有尊严,他却有。
“盛寻,没脸?上次我说没说..再不听话就收拾你?”
紧紧咬牙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发抖,盛寻缓缓抬眼:“反正你也没少收拾我。”
“跟我顶嘴?!”
那边姥姥带着盛立业走出卧室,看到母子两个怒瞪对方,离老远就不断挥手,企图挥散剑拔弩张的氛围。
晚饭时大家如同从未生出过嫌隙,围着餐桌坐在一起。
“这夫妻啊就是这样,哪有一吵架就往娘家跑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姥姥当着和事佬,看向女儿,“以后不能这么任性了啊,还有立业也是,也顾着点家,两个人心齐才能把家过好。”
盛寻头也不抬扒拉饭,这番各打五十的说法他实在没法认同,只能疑惑两个人当初为什么结婚。
在他看来,结婚是一种受庄重誓言约束的恆久约定,自愿迈进婚姻,一定是喜欢对方到永远不想分开。
“现在盛寻也挣钱了,以后家里日子越过越好。”
老太太笑呵呵将花白的头髮捋捋,往盛寻的方向推推盘子:“多吃,男孩还是得壮实点。”
筷子在离他最近的菠菜花生上迟疑两秒,最终拐弯去夹排骨,埋着头吃,生怕自己露出实质性的怨气来。
余照说得对,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话,没人会重视他的意见,所以在冬冬再次开口说想要一件跟他差不多的衝锋衣时,盛寻捏紧筷子。
“不能给你,我很喜欢这件。”
黄矛陪着他逛两个小时,在无数衣服里选中它,即使是打折款,也足以让他能体面地站在余照面前。
不必时刻担忧自己露出窘迫穷酸样。
这可是余照夸讚过的衣服,说他穿着好看,他势必不舍得给冬冬。
“盛寻!”
盛寻心臟猛地一跳。
“妈,你别管,我看他怎么跟我犟嘴,他就是仗着你在这跟我嘚瑟!”
老太太面露疲倦,好说歹说将牛翠英拉回了座位,只是晚饭后,牛冬冬趁着盛寻洗碗的功夫,溜到他身后偷偷用手指夹出了他的手机。
盛寻反应过来就连忙追过去,但牛冬冬铁了心要给他难堪,大呼小叫:“姑!你快看盛寻手机!他处对象!”
“我没有你别胡说!”
牛冬冬死活不鬆手,盛寻攥住他的手指去掰,与他角力,不想让他往下看。
“哦那余照是谁啊?”
他困在会消磨生命的深海里太久,久到此时此刻才幡然醒悟,梦想中的陆地并非远在天边,并未是他终生无法抵达的彼岸,而是在他的眼前。
他迈出一步,浑身的力气汇聚双手死死卡住冬冬的脖子,牛冬冬那张冬瓜脸顿时皱起来,嘴里的调子扭好几个弯。
“这是干什么呀?”
“放手!”
原本稳如泰山的三个大人都坐不住了,立刻围上来。
手背被挠了好几下,盛寻感觉不到痛一样,咬紧牙根:“从小到大让给你多少东西,抢我的没够?把手机还我。”
最后他是被盛立业和牛翠英合力扔进厕所的,灯没开,他踉跄着摔在洗衣服用的小木凳上,被磕得呼吸暂停几秒。
门咣的一声在他身后合上,他来不及再推开,就有什么东西喀啦喀啦地响着,卡住了门把手,这扇门外开,等于是把他死死堵在了厕所里。
直到此刻,全身的感觉才归位。
盛寻在黑暗里摸索着门边墙壁将自己挪过去靠着,小心翼翼弯腰揉磕疼的腿,这一俯身,颊边僵硬,显然是脸肿了。
他委屈地呼出一口气,将耳朵凑近并不隔音的破门板,即使看不见,他也能靠语气想出几个人说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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