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者引动人的心魔,使人同类相残、倒戈相向,昔日挚友亲朋变作仇寇,无数人死于自己人剑下。
不过百余年,凡间凡人的血脉几乎断绝,昔日辉煌的修仙文明毁于一旦,只有上三境的修士勉强存活,但也只是苟且偷生罢了。
千年后,新的秩序才堪堪建立,仙元历自此始。
聂雨亭见众人脸上浮现惊慌之色,不由有些想笑,于是也就真的笑出了声:「大家在担忧什么?这不正是报仇的好机会吗。魔尊再是势大,在这天降的劫难之前也只有灰飞烟灭,我们应该高兴才对。至于我们自己……大家不是都说愿意为了报仇不惜此身吗?大家难不成是在担心这劫难不够大,灭不了李正玉。」
「雨亭!」玄光仙君长嘆了一声,「你最是聪慧、最是冷静,所以大家推举你做这个峰主,如今你是怎么了?」
聂雨亭又笑了几声,笑声中隐隐带着些许癫狂:「宗主,我冷静过、隐忍过,大师兄死后,小师妹数次来寻我,我不发一言,那时我自诩成熟,反笑她天真。师父死后我想通了,我辈修仙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像狗一样匍匐在李正玉脚下吗?」
聂雨亭的眸光冷冷扫视过在场众人:「师父不愿意做狗,他死了,死得其所。我们已算不上是人了,现在死了,也没什么要紧。说什么权且忍耐、伺机而动,你们无非是怕死罢了。这下好了,能和仇人、和你们这些软蛋一起死,当浮一大白!」
说罢,她掸了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扬长而去。
聂雨亭走后,问情峰峰主苏清绾摇了摇头,语气轻柔,对上首坐着的玄光仙君道:「师兄,你何必为了阻拦她找死在她身上设下禁制?她既然觉得那是死得其所,就让她去找无极魔尊拼命吧,无非是又多上那么一个枉死的怨鬼罢了。」
聂雨亭以前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来着,她那时很喜欢她的性情,曾在丹道上指点过她,现在虽也同情她的遭遇,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听聂雨亭骂自己软蛋。
毕竟她得承认,她确实是个软蛋。
玄光仙君沉声道:「将此篇翻过吧,今天我唤你们来,主要是为了讨论魔渊异动一事。」
「此事既然是混元仙君告诉你的,想必那一位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苏清绾的声音轻得像一朵云,落在人耳畔亦如风携着云朵飘过,「不知她是否有什么指示呢?如果有指示的话,应该是想让我们去做炮灰吧。这样想来,其实雨亭刚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不太能活,那干脆死掉好了。」
玄光仙君闻言长嘆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不管你们心中是怎么想的,我要你们在此发誓,务必要与我齐心协力保住门下弟子。」
他难道不知道向无极魔尊称臣是苟且偷生吗?他是可以舍生取义,但他要是死了,华清宗的众弟子难道能指望眼前这几个不着调的人吗?
他从前向来喜欢给门下弟子灌输要心向正义、心怀正道、与魔道中人不共戴天的思想,但真的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他反倒希望他们能活下去。
活下去,无论在何种境遇下,以何种姿态。
*
凡间。
李正玉坐在茶馆的隔间里低头品茗,说书先生正说着帝王将相与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都是些老生常谈的故事,她已经听倦了。
传音符闪烁,李正玉输入灵力,谢混的声音传来:「你在哪里?我很担心你。温如,我已经算不上正道中人了。」
自从发现了魔渊异动,谢混便时常问候,有时李正玉恍惚之中都会觉得自己是否并非魔尊,而是个柔弱的凡人,沾点儿魔气就会立刻死掉,需要他反覆确认她还活着。
她不想见到他,可他却总能以各种迂迴的方式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魔渊异动是这个世上最不用担心的事了,天下苍生自会安然无恙。」李正玉轻声道。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集正魔两道之力修建祭坛,如果还不能稳妥地将功德拿到手,那干脆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得了。
「温如,求你了,让我陪在你身边吧,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谢混低声恳求,他已在魔宗外等了许久,「我已前往魔渊外界观察过数次,异变可能就在这几日了。」
李正玉按灭了传音符,这百年来谢混求来求去的,她已经习惯了,没有一次是纵着他的。
他跟着她各个小世界跑,他们之间不缺这一面两面。
出了茶馆,李正玉没有立刻回宗门。
她走在路上,一对夫妇牵着孩子与她擦肩而过,那孩子脸蛋圆滚滚的,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她将糖葫芦举到妇人嘴边:「娘,你吃。」
妇人带着笑摇头推拒,孩子鼓了鼓脸蛋,又把糖葫芦往父亲那边送去,男人开怀地笑了起来,蹲下将那孩子抱在了怀里:「爹不爱吃这个,你吃吧。」
李正玉步履缓慢,行至湖畔,烟柳画桥,风景如画,有人正折柳送别友人,四目相对之下,泪满衣襟。
一对少年夫妻出门踏青,正从桥上走过,他们似出身极富贵的人家,携了仆从无数,男人紧紧牵着妻子的手,女子容色娇美,神情温和恬静,头髮上簪着一朵芍药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