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继续回到案子中:「早在雅赏宴之前,你就已经做好了详细的计划。杜二公子出事当晚,你先趁人不备进入画室,偷偷餵了他五石散,然后趁他无力,将他捆绑起来。用比较隐秘的方法,骗他吃下假死药。等他吃下药,你便将他放了,只等药效发作,让他诈死,然后你们远走高飞。可是,你不确定,醒过来的是不是梦柳公子。无奈之下,你只能把他带到私宅,先关起来,等风头过后,再去找他,以图后事。戴小姐,我说得对吗?」
戴舒锦将惨白的脸转向沈青黛,呓语般问道:「你是如何猜到的?梦柳公子。」
沈青黛微一愣神,随即道:「因为矛盾,所有的一切都是充满矛盾的。」
「关于杜二公子人品的评价,关于他作画的天赋……还有你。」
戴舒锦怔了一下:「我?」
沈青黛嘆气道:「一个人的感情,是藏不住的。杜二公子第一次诈死之时,你明明言语中对杜二公子很是不屑,可当尸体险些被碰到门上时,你很紧张,下意识用手去扶。第二次,当你看到杜二公子的尸身,确认他真的死了之后,你的神情,很不对。你在哀伤之际,曾说都死了。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只死了一个,为何你会这么说?」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所有的问题都出在这些矛盾上,既然这些矛盾双方,和所有的证据指向,都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人。」
赵令询见沈青黛心思如此缜密,一股莫名的骄傲油然而生。
施净忍不住暗自拍手,沈青这人,有点东西。
听完沈青黛的分析,看戴舒锦的反应,众人便知,她所言非虚。
杜禹华依旧有些不可置信:「小锦,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戴舒锦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不错,杜禹秀一回府,我就发现了。」
她指着杜禹华:「告诉你什么?杜禹秀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你怕是会把我当疯子吧!就算我告诉你实情,你信了,又能如何?你只会把它当作把柄,紧紧攥在手里。」
她仰头大笑两声,脸上有泪留下:「你们不会有人关心梦柳公子,也不会有人在乎。」
沈青黛温声道:「所以,你兵行险着,只是想带走他,没有想过要杀他,对不对?」
戴舒锦点点头:「我从未想过要害他。」
沈青黛语气轻柔:「我从梦柳公子的蜉蝣图里,看到了他对生命的渴望,还有无尽的悲鸣。你在这个时候突然动手,是不是和梦柳公子封笔有关?」
戴舒锦闭上眼,缓缓点头:「杜禹秀若是封笔,梦柳公子……就消失了。」
梦柳公子同杜禹秀共用一个身体,自然清楚他的想法。他早已知晓,自己将要就此消失……
戴舒锦一向清冷的脸上浮现一丝狠厉:「本来,我是没打算动手的,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陪着他。可是,杜禹秀他欺人太甚,他利用完梦柳公子,又嫌弃他碍事,竟然想让他消失。」
「我不甘心。凭什么,就凭他杜禹秀出现得早,能随意支配身体,就要让梦柳公子消失?该消失的是他,他这种虚伪的败类,就不配活着。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梦柳公子的。他白白享受了这几年,也该知足了。他这副身体,应该还给梦柳公子的。毕竟,所有人期待的,只是梦柳公子,而不是他杜禹秀。」
沈青黛浑身冰冷,一阵目眩,几欲站立不稳。
所有人的期待?那她呢,是被期待的那个吗?
赵令询瞬间移到她跟前,伸手扶住她 ,他语气关切:「你没事吧?」
仿佛又看到鹿角山上的红衣,沈青黛突然就红了眼眶。
「谢谢你,赵令询。」
赵令询心上一阵刺痛,喉间发紧,他低声说道:「沈青,不要怕。」
杜大夫人嚷道:「你胡说,谁说所有人都期待梦柳公子,明明二爷才是最好的。」
戴舒锦不屑一笑:「愚蠢。他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竟然还策划丹青榜,简直是对梦柳公子的侮辱。还有,你知道为何他选择封笔吗?因为他怕,名声越大,他越不安。他不敢当众作画,他怕人知道,他就是个庸才。」
她狠狠地盯着杜大夫人:「都是因为你,明明我都计划好了。」
「我翻遍医书,做了无数次的验证,终于研製出了假死之药。我知道,一旦他宣布封笔,他就再不需要梦柳公子。于是,我在雅赏宴前夕,走进了画室,偷偷把假死药下到水里。又趁他不备,餵下少量五石散,并绑住了他,企图想以此困境,来逼迫他,让梦柳公子现身。可最后,依旧没能见到他。」
怪不得,她要多此一举,用绳子绑住杜禹秀。
沈青黛秀眉轻蹙:「你最后一次见到梦柳公子是什么时候?」
戴舒锦眼眶泛红:「画完蜉蝣图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或许,梦柳公子,在画完蜉蝣图便已经永远消失了……
蜉蝣图,是他的绝笔,是他无声的吶喊,和对世间的留恋。
梦柳公子,就这么死了,正如他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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