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将军谢昀不知撒什么癔症,一大早搁辅国将军府邸前哐哐磕头呢。」
第46章 四十六
「怎么, 俞家鬆了口,准你迎牌位回去了?」皇帝摘了折上巾,坐在书案后头只管喝茶。
他本来不耐烦管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奈何辅国将军真论起血缘来, 高了他一辈儿, 腆了堂叔父的老脸来央告不迭, 终究不好坐视不理。
再说能找找谢老二的晦气也不赖。
谢昀心说, 这人嘴毒眼也毒, 居然一语道破——只一点他没猜着, 俞家姑娘还活着。
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俞世伯再孤介, 也不忍心看着女儿往绝路上走, 送到庄子上的那副棺椁没钉死,明里下葬做法场,暗里让一个信得过的鬟儿跟俞姑娘一道, 在后头山里的庵堂里安了身。
隐姓埋名、离尘索居这种事儿,诗文传奇里听着逍遥似神仙, 可真落在了实地、落在身边人身上, 其实沉重得很。
谢昀原意是差长随去访一访芳冢在何处,好择日前去拜祭,谁想柳暗花明,竟然打听到了他有缘无分的未婚妻尚在人世。
这事儿可大可小。而今王遥倒台,暂且没有人存了心要对付俞家, 可所谓清流之首,究竟仍是宦海一粟, 倘或将来颠簸沉浮,岂不是留了个明晃晃的把柄?
好歹得将欺君的大罪名撕掳开。谢昀故技重施, 又当着皇帝的面儿泥首请起罪来:「陛下英明!微臣之于郡君,犹如驽马之于麒麟、寒鸦之于鸾凤,实在天冠地屦,岂止不堪为配,连名字放在一块儿都是荒唐至极。幸有陛下高瞻远瞩,皇后娘娘信中指点迷津,给了俞家一条明路,以伏今日拨乱反正,臣铭感五内,无以为报,且代两家叩谢天恩!」
俞世伯如今颇不待见他们谢家,信的事儿是听庄子上人说起的,详尽内容谢昀不得而知,但一想到自己妹子受了皇帝何等逼迫,心里便恨透了这金玉其外的小白脸子。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刻不仅不能同他算帐,还得先把人天花乱坠地吹捧起来——乱扯红线的是愚妄阉竖,不足为凭;您要是贤明之主,就得让大伙儿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皇帝瞅着他把那血呲呼啦的脑门儿往自己这墁砖上蹭,心里非常不得劲儿,暗想:一样是拍马溜须的作派,这兄妹俩品性上可差远了。谢仪贞没什么城府,即便信口开河也不惹人厌,这谢昀就是满肚子坏水,一字一句都不忘给人设套。
俞家姑娘没死,于他谈不上好坏,究竟如谢仪贞所说,她们不曾参与其中,何必被裹挟其中。俞都给事中是个老学究,文渊阁的不少前朝典籍都是他主持编修的,名为清流魁首,结党营私之类倒始终没有沾染过。
虽不曾包藏什么祸心,但那股子自持清高、指点江山的架势皇帝挺烦的。不妨就让谢昀去噁心噁心他们这群清流。
谢昀得了便宜,他也不能没有好处。做皇帝的跟行商坐贾也有异曲同工之处,今儿抬抬米价,明儿压压豆价,横竖贵贱好赖得他一个人说了算,否则怎么稳赚不赔?
皇帝带着一分通情达理的笑容,温声道:「谢卿家快起来吧。缘分上头强求不得,朕也很愿意成人之美嘛,虽说堂叔妻舅都是亲戚,但十个指头亦有长短不是?只可惜今儿这出欠妥当,闹起来终究引人议论,头先还说要给国丈封爵呢,这会儿少不得有人要跳出来阻扰,恐怕要缓一缓了。」
这话胡乱听听就是了,谢昀知道,皇帝是在试探他们谢家的忠心呢。
他从受了那一回箭伤后,就开始琢磨这事儿了,谢家用不着那么多顶天立地的男儿,不然他们兄弟几个就把天撑完了,把皇帝往哪儿搁?
生造一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并不难,但西北兵防不止是谢家父子多年的心血,更是数不清的普通士卒用血肉之躯筑就的。若是新任的将领好大喜功,一味地迎合上意,惹出的纰漏要多少人命来填?士兵何如?边民何如?
交权早晚是要交的,但终要假以时日,等到朝野上下当真有了堪当大任的良将,才能将这副重担交出去。
在此之前,谢家只能心诚而实不至。
谢昀也摆出一副顺杆儿爬的德性来:「陛下厚爱,是微臣不成就,辜负了隆恩。家父的尊荣是被我给嚯嚯没了,没本事又替他硬讨回来,只得另闢蹊径,借着陛下成全,讨了俞家姑娘进门,再添三五个小的,过个二三年,也令老人家享一享含饴弄孙之乐。」
二三年?这一桿子支得挺远,谁知到时候又是怎么个说法?谢恺豫真甘心退下来颐养天年,那也还有个谢时呢。
皇帝尚不急着逼他太紧,只哼了一声,寒凉道:「二三年,要添三五个?谢将军,你这是一头聘大的,一头就纳小的啊!」
谢昀正经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不过嘴皮子过个瘾罢了,就被皇帝挑了这个眼儿,只当是他老人家气不顺、借题发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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