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森现在对这位师叔是很给面子的,麻溜地整理起来。
「师祖固然万里挑一,但师叔也大可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师叔在师侄眼中,那也是万中无一的优秀。」
「师侄若还有精力,不如帮师叔把那边的书籍也尽数搬过来?」
「师叔有命,师侄莫敢不从。」
元墨森正干活干得热火朝天,突然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
谢衿探过去,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本《云浮符集》。书册摊开,看到文字的缝隙间有人添加过註记,里面还夹了一张信笺。
签上用舒朗飘逸的笔迹写了一句诗,「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元墨森把它抽出来,诧异道:「这是谁写的?」
谢衿一眼看到,这是辜珏以前写给自己的。
那时候刚与他合籍,自己就要下山一趟。
谢衿感觉到辜珏应该是不想跟自己分开的,但他持笔坐在书房里,垂着视线不说话,让人窥不到面容间的半分表情。
许久后才在信笺上落下一句,「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若非亲历这份离愁别恨的苦楚,全然不会相信世上有人为情这一字伤心白头。
元墨森翻来覆去地看,「这笔迹,我好似在哪儿见过啊!」
「这是师父的。」
「师祖?他为什么会写这个?没道理啊。」
谢衿谢衿接过他手中的信笺,镇定自若地对摺后,放进贴身里衣中。下一秒,元墨森越过自己的视线就蓦然一变,「师祖。」
转头,辜珏突然出现在书架旁。跟个鬼一样。
谢衿:……
他微敛眼睑,视线从谢衿衣襟上掠过,那里贴身放着那道符。
抬眸,「为师的东西?」
从他不满的眼神和语气中,谢衿知道,他又双叒误会了!
辜珏沉下脸,「既然这么閒,不如去把子衿堂中的茅房打扫一下。」
谢衿:……
他说完,不等谢衿想出如何挽回一下,冷着脸转身就走,像是受欺负后的愤然离去。
–
外面正在下雨,群山朦胧,烟云浩荡。天气阴,宜跑路。
辜珏一次次地误会自己,谢衿上完晚课,悄摸摸地回到画阑殿,准备收拾东西跑路。
谢衿平时存了点典籍丹药,用布包了,小心翼翼地出殿。
夏末的细雨被凉风卷着,斜斜地掠过雕花栏杆,打湿了迴廊。
谢衿沿着迴廊往前走,转过一个弯,就看到辜珏正背对自己站在迴廊的尽头。
谢衿:!
如同脑后长了眼睛,谢衿刚出现,他就转身看来,「你来了。」
谢衿:他不会正在等自己吧。
辜珏的的确确是在这里等他的。
按谢清思最近的行为,他本可以把人逐出山门,但转念一想,他还小,不如再给一次机会。
辜珏站在迴廊尽头,浅灰道服,身形挺拔,背衬银色雨丝串起的华丽珠帘,竟是这天地间最极致的一抹清雅。
他目光完全凝注在谢衿脸上,清隽面容上勾勒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已经在他心中塑造了一个觊觎师父的猥琐弟子形象。谢衿甚至觉得,靠近他都不太合适。
辜珏先开口问道:「你伤怎么样?」
「弟子好多了。」谢衿儘量让自己显得疏离些。
「那就好。」他顿了顿,「为师有话想对你说。」
「请师父指点。」
辜珏没有走近,站在尽头淡声道:「你入我门中已有半年,为师看到你修为日益精进,心中很安慰,但有些道理,必须要让你明白。」
谢衿等着他最重要的一句。
「师父就是师父,弟子就是弟子,师父和弟子永远不可能有、也绝对不该有超越师徒以外的其他关係,你明白了么?」
他语速比平日里稍快。
但谢衿已听了个清楚,这段话的意思是,你别肖想我!
明明上辈子自己就是他的弟子,还于他合籍。但,他既然这样说,那可太好了!
谢衿忍不住再次确认:「师父和弟子真的不可以么?」
辜珏转开视线,看着栏外淅沥而下的雨丝,喉结细微滑动后,极为平静地回答:「你谨记,师徒有别。」
他重重落下最后四个字。
片刻安静后,他终于听到走廊对面传来极舒缓的吐息,那个小弟子开口道:「那就好。」
那就好?
辜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他本已准备好更狠绝的回答。但谢清思的反应跟预想中完全不同。
辜珏蓦然转头,竟在那人脸上读出一道鲜明的如释重负。
辜珏:……
辜珏看着对面的谢清思,直到对方感觉到,也偏头看来。
他迅速垂下眼眸,将一切情绪尽数淹没在浓密的黑睫中,然后淡淡开口:「这样为师就放心了,以后切记要专注修行,若有疑问可以来问为师。」
误会突然解除,谢衿也就不用着急离开。
很好!
只要维持纯洁的师徒关係。
谢衿就可以继续以谢清思的身份,舒舒坦坦地继续留在烟霞峰修行。
毕竟是烟霞,灵力充盈,误会解除,放下心结,谢衿的修为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了大乘四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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