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吃饭风捲残云，没一会见底，汤都喝得干净。他起身去厨房送碗筷，才想说让她慢慢吃——
餐桌对面，陆娆正盯着面碗发呆，鼻尖是红的，眼圈也是。
他想说什么又给忘了。
「你看什么？」她能觉出他的视线，语气不算太好。
「……我惹着你了？」苏和莫名其妙。
「对。」
「……」
他算看出来了，她这纯粹是心情不好，故意找茬。
于是没理，把碗筷收去厨房，丢水池里，打算晚点一起洗。
出来的时候，见她把汤快喝完了，面还剩不少。
他抽两张纸巾递过去，「鼻涕都喝碗里了。」
「……」
陆娆心头一紧，赶紧拿纸擦了下，什么都没有。
他骗她的。
烦人。
苏和从沙发上拿过夹克外套，在口袋里翻她的车钥匙，一起翻出来的还有半包烟和两块奶糖。
陆娆问：「面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收了吧，就一碗麵条。」贷款的事多亏她帮忙，再请几顿好的也应该的。
可对她来说不是。
请客是一码事，把好东西留给她吃是另一码。她想给心意估个价格，多少都付得起，可是他不愿意。
「你这么做生意要亏本了。」陆娆喉咙发紧，面咽不下去了，喝了两口汤，才勉强吞下。又不忘小声揶揄：「我要是你哥，肯定不跟你搭伙……」
他笑笑，没应，把车钥匙和两块奶糖都放桌上，给她的。
陆娆瞥一眼，「干嘛？」
「奶糖。」
「我知道。我是问你，给我这个干嘛？」
跟哄孩子似的。
苏和又低头看了眼包装纸，更正：「蒙古老奶糖。特产，你尝尝。」
「……」
还不是一般的奶糖。
陆娆拿了一颗，包装蓝白相间，很朴素，还真写了「蒙古老奶糖」。
奶味浓郁，不是很甜。
糖块是长条形的，她口腔小，含着糖发音不清：「挺好吃的。」
苏和点头，「马也爱吃这个。」
「……」
陆娆停了咀嚼，拿眼角盯他，恨不能在他额头盯出个窟窿。
偏他还一脸平静认真：「真的，马爱吃甜食。奶糖、苹果、胡萝卜，都爱吃。」
「谢谢，我不想知道！」
她当真是哭笑不得，又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是故意气她？
还是故意哄她？
砖瓦房外一阵轰鸣，乌力吉骑着摩托车过来，停在屋外，隔着玻璃窗冲苏和挥手吆喝。
「你慢慢吃，碗放水池里就行。」说话的工夫，苏和已经套上皮靴。
陆娆目光随着他手上动作，停留在他结实硬挺的小腿上。
蒙古族人好穿皮靴，骑马的时候护腿也护马，外出干活能防止鞋里灌沙，皮质结实但款式普通，实用性远大于观赏性。
可她依旧觉得好看，特别是看他穿，能束出腿型轮廓，英气又利落。
苏和起身，拎过外套。
「你要出门？」她问。
「去牛棚看一眼。」
「哦。牛怎么了？」
「有头母牛要下崽子，得盯着点。」
她愣了下，「你还会接生？」
「牛、羊可以，别的不行。」
「……」
真牛逼。
「走了。」
「欸，苏和。」她叫住他，糖纸在手心里捏成一团，还是没忍住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矫情？」
他回过头，「想听实话？」
「算了，你别说了。」她挥手赶人。
他就笑了，「没有。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也能大概猜到，她是因为那一通电话。
正午阳光正足，把房间照得通透明亮。
大门开了又关，春风吹进一丝清凉。
陆娆默默坐了一会，将手心那团捏皱的糖纸抻开，压在桌上，慢慢展平。
嘴里的糖已经化了，甜味还在。
第18章 . 她突然心跳得有点快。
陆娆吃完面从砖房出来，阳光洒在身上，有点晒。她一隻手遮在额头，挡住强光，不自觉地朝牛棚方向望去——
他真的会接生？
完全想像不出。
棚圈面积不小，是片红砖垒起的大院儿。院墙一米出头，中央是片露天空地，几头牛正在溜溜达达地晒太阳，悠閒自得地摆着尾巴。北边有片联排的砖房，估计是给牛睡觉用的，遮风保暖。
陆娆走近，见院子角落趴着头黄白相间的牛，肚子胀鼓，和其他牛都隔得远远，偶尔「哞」的一声。
苏和跟乌力吉都在，两人盯着那头牛看，小声用蒙语交谈。
乌力吉见她，笑着招手打招呼。
陆娆站在墙外，探出个脑袋，问：「就是这头？」
乌力吉：「对。第一胎，不太会生。」
春季是牧民最忙碌的季节。过冬的棚圈需要清理，牛羊需要打针防疫，最重要的牧活就是接生——羊羔、牛犊的成活数量决定了牧民未来两到三年的收成。
不一会，母牛身后有羊水淅淅沥沥地流出，隐约露出一截小牛蹄，母牛腹部抽颤一下，又是一声长「哞」。
乌力吉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跟着嘆了口气，情况似乎不算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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