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自他手腕往下,捏住了杯口,抓娃娃似的把杯子吊起来,抿了口酒才淡淡说:「坐。」
乔沉想推辞,林子又重复了一遍:「坐。」
乔沉坐下了。
林子一手端着酒杯,另条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乔沉。
乔沉抿了抿嘴,露出了个笑,也不怵,任林子打量。
像在挑货物,乔沉想,可我又不卖。
林子好像看穿了乔沉的想法,笑了一声:「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很漂亮。」
漂亮。
从小到大他们都夸乔沉漂亮,乔沉倒不觉得这个词儿有什么冒犯的,但架不住有年纪小的、不懂事儿的,就拿这个词儿来羞辱他。
乔沉试图从林子的眼里扒拉出一点作弄的神态,可惜头顶上的光一直绿切红、红变黄的,晃人眼睛,连带着林子的瞳孔都是五彩斑斓的,看不出情绪。
乔沉还是决定直言:「老闆,我就一卖酒的。」
言下之意:别的都不卖。
林子一商场上的狐狸,不可能听不懂这个。
「所以我只买酒。」林子举了举酒杯,一仰头,喝光了。
乔沉鬆了口气,笑容都自然了点,手脚麻利地给林子又倒了一杯。
林子这次没接酒杯,从旁边捞了个话筒递给乔沉:「会唱歌吗?」
得了林子一句准话,乔沉整个人都鬆快了,一时之间都顾不得客气,接了话筒就点了首歌。
他点的是首挺小众的歌,叫《见鹿》。
林子端着酒杯靠在沙发上听乔沉唱。
「我见虚无馈赠,见爱意腐朽/怀疑可自救,入苟且之丘/见嗔痴贪慢,赋閒的骨头/消费世间情分,但无谓失守......」
乔沉的声音挺低,音也准。林子侧着头听他唱,手里那杯酒不知不觉就见了底儿。
直到最后一句「这半生已知不罕有,无知才长久」落了地,林子才笑了声。
「人生才开头,什么半生不半生。」林子笑着摇摇头,「小年轻的歌。」
乔沉挺喜欢这首词的,这么一听,有点不服气,可惜堵在喉咙不敢说。
他那句「酒精过敏」已经是明着撒谎了,乔沉现下要再梗着脖子嚷嚷,那就是恃宠而骄、不识抬举,是僭越。
他扯了扯嘴角,侧过身去点歌。
点歌台离在乔沉左手边,他懒得起身,就把上半身往那儿靠,跟个射线似的延伸出去,末了回过头:「老闆,你唱什么?」
林子目光在乔沉的腰身上停滞了一瞬,摇摇头:「我不唱。」
这话就跟「随便」一样让人难办。
乔沉的手顿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求助般地看向林子,让他给自己一个准话。
林子笑了声:「随你吧,你想听什么、唱什么,你就点。」
林子这么说,乔沉却不能这么做。
这肯定不能真由着他,他得揣摩,揣摩老闆、客人、金主的心思,揣摩他们想听什么。
乔沉飞速思考了一下。
林子看着年纪不大,估计也就三十来岁,又是个上层精英人士,应该喜欢听点老气但又没那么老气的歌。
乔沉脑子里飞速搜索上个的歌,可蹦出来的只有广场舞曲库。
他微微嘆口气,自己真的是土的没边儿了。
见乔沉还是不动,林子终于开口赐了个答案:「你再唱一首吧。」
乔沉鬆了口气,又点了首歌。
乔沉就这么唱了半小时,最后一句尾音还悬在半空,林子说:「自己去酒车上挑瓶喝的,记我帐上。」
乔沉也是真渴了,没拒绝,金主赏的,他就受着。他自顾自去酒车挑,手上上下下的纠结。
「喜欢就都拿。」林子说。
乔沉一听,飞速伸出两隻手,一探一缩,又稳稳当当坐回了沙发上。
等林子看清乔沉拿了什么,简直哭笑不得。
乔沉左手拿了瓶红酒,就林子才喝了两杯的那种,六位数一瓶;
右手是一瓶气泡酒,低度数没酒味,跟喝碳酸饮料没差,价格几十块。
林子一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说乔沉爱钱,可他手里还攥着瓶几十块的小孩子玩意;你要说他老实巴交,可林子看着乔沉笑着递过来的红酒,觉得这人就是在装纯。
林子看着乔沉的笑,从喉咙里冒出一个笑,勾了勾嘴角,伸手把红酒接了过来。
「不是酒精过敏么?」林子瞥他一眼,嘴角还是扬着的,「气泡酒没酒精?」
乔沉一顿,刚刚手伸得太快,忘了这茬。
他佯佯地把启瓶器又放了回去,试图找回点颜面:「我......我没看清这是气泡酒,谢谢老闆提醒。」
林子继续问:「不渴?」
乔沉忍着那口口水没咽,摇摇头。
「那你还抱着它干嘛?」林子扫了眼乔沉的手。
乔沉火速撒了手,把气泡酒也摆回了桌面上。
林子看得好笑,但也没再逗他,摆摆手:「出去吧。」
乔沉顿了顿,知道自己这事儿确实没做好。
这样的纰漏,也就是林子不跟他计较,换个人,高低得说句「不给面子」。
他来这儿工作一年多了,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乔沉也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竟然觉得自己在林子面前能想不喝酒就不喝,还话里话外都把人当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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