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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良之苦涩失笑:「反正就是街边捡回来的一条贱命,奴身而已,随便处置了也无王法规范,自然要按他们开心。但说我那时候还真是脑袋空空,假若你只是个平凡人家的弟子,以你当初那资历,南山怎会纳你入内门,还专派人照顾,我怎就没想过你会是这大昭沦落的皇子。」

桂弘脸色骤阴,忽双手按住他肩膀狠声道:「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说了如何,你难不成要下令屠了他们的山门。」

「未尝不可。」

「别说的这么认真,怪吓人的。」画良之推开他踱步出去,摇头道:

「无可厚非,奴的命本就不值钱。换想一下,当初随手捡的乞丐在山上吃你喝你,感恩不知反弄丢了龙种让门派口碑一落千丈不说,甚至偷学独门武艺,盗取武器,该不该死。」

桂弘心上扎了刺,挑着皮肉叫他痛得死去活来。即便面不露色,不过发白的唇几抖,冰冷道:

「您觉得我也会同那群人一样想你,觉得你卑微下贱,命不是命。」

「你没有。」画良之舒眉笑了,带着无可奈何:「你比他们更恨我。」

「画良之,你到底还要我怎样。」桂弘强忍那些因痛而呼之欲出的怒意:「早说了那些错非你酿成,我也不不过为人左右而错义言恨,而今我连爱都不知如何表述,不恨了,不恨!是你仍深陷其中释怀不得,求你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桂棠东。」画良之终于停了步子,回头看向他时,那瞳孔虽然恍惚,但却有着一种异样到杀了心的温柔:「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

「若是这张脸。」画良之歪头摩挲了眉角:「无可厚非,但总该有腻了那一天的,我比你年长得多,而今也过了三十,消逝得快,我等你厌了就好了。」

桂弘一时哑言。

「还是说萦迴于儿时那些温存——温存我也可以给你,但你要知道,依赖并不是情爱,莫要混淆了。」

「……」

「你要走出那心门困境的小天地去,认识更多的人,去看看更广的天,像是真正的海浪,而不是只盯着我一个,只会让我越发觉得是儿时宠你太溺,教坏了你,害你一往情深地纠缠上我。」

「亲都亲了,做也险做了。」桂弘不知如何作答,急迫要他慌不择词:「你为何还要将我拒之千里外!」

——「栗子糕,栗子糕哩!软糯香甜,南仓特产!栗子糕!」

——「客官,来游玩的吧?快来尝尝这南仓栗子糕,包您满意!」

「……」

街边人皆异样侧目于刚暴喊过的桂弘,一时间四处顿噤,不说尴尬都是假的。

卖糕的吆喝停在一半儿,桂弘这会儿些许心虚了,按理画良之怕是要跟他急,只是他竟淡然侧开身去,走到那栗子糕摊前。

摊主有些神色慌乱地打量了画良之,猛吞口水道:「客官,来点儿尝尝?」

画良之回头莞尔一笑,像刚刚什么都未发生似的:「阿东,哥给你买些糕吃吧。」

桂弘的地气软了,他委屈得发酸,瞥开眼置气道:「这时候说什么糕……」

「回客栈去好吗。这里叫我喘不上气来,阴湿闹得胳膊也痛。」画良之接过栗子糕,他放慢口吻 ,成了哄孩子的味道,叫人有些不爽,但又不得不妥协。

客栈内的热汤泉还算便利,桂弘洗过回到房里,推门而入时见画良之已经候在桌边。

他并未将自己完全擦干,长发湿淋淋地披散下来打透身上薄衫,桌上摆着满满一盘栗子糕。

令他略显诧异的是这人此刻不知从哪儿弄了坛酒,倒在那小酒盅内撑着脸独自抿上几口——分明就是个不胜酒力的人,何在这儿逞强什么。

「收拾完了?」他微微抬头,眼神微眯时会非本意地起一层诱意:「过来坐,难得同你一起吃酒。」

桂弘自然是不会推脱的,光是眼前这副摸样都快让他渴到喉紧。

他飞快坐到画良之面前一口闷了杯中酒,视线在他身上草草掠过收了眼,不敢再看。

「许是我鲁莽了,不该自作主张带你来这儿。」他吞了酒,任那股辣意衝上头顶,自责感随即而起,闷闷道:「只是妄想故地重游,你我之间是否能有些改变。」

画良之总是很快会被酒劲淹没,更何况在桂弘进来之前不知道独自饮了多少。

「天数命定,你我还能有什么可变的。」

「我良之哥本是世上最不信命之人。」桂弘呷去杯沿最后一滴酒酿,随手捏了枚栗子糕端详无心端详着:「你现在同我说什么天数命定,可能说服得了我?」

画良之脸上泛上微薄红晕,甚像是敷粉的桃瓣,凤目含水汽流转出骨子里带的媚色,一举一动皆非本意,

但透过这等春花秋月似的皮面,总能望得穿一些落寞百孔的魂。

他在嘴角抿了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湿漉漉的瞳仁落在他手中糕上,指尖勾弄酒盅——

桂弘随那翻转摇晃的酒盅被捻在指尖,猛地一吞口水,险些张嘴问他是否真不知自己当下这副模样有多魅惑。

「你不是好奇自你离开以后,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画良之瘫桌上撑臂扶面,声音有些糯意:「没什么太特别的。南山弟子抓我去受审,狠狠挨了顿毒打,折了只手臂,丢下山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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