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城门,画良之无意一瞥,看见城门后乞丐聚集的稻草稞里,蹲着个小男孩。
那小乞丐瘦瘦小小,脏兮兮的,能看清跳蚤在头上跳。
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自己抱着碗挨在最后,不敢动弹,也不敢往前走,只小嘴微张,瞪双大眼盯着行人足靴,与地上叮当滚落的铜板。
那些年纪大的乞丐会跟他抢着捡钱,把他往后挤。沦落至此的乞人才不会在意他人生死,饿慌的乞丐比狼群都要狠毒,就算有好心人觉得小孩可怜,特意过去扔给他,最后还是要被力气大的连碗夺走,搞不好还要平白挨顿揍。
他下了马,径直走那小乞儿跟前。
小乞儿饿坏了,怕是几天没吃东西,警惕后退,小小的蜷成一坨,不停干呕。
画良之给他抱起来扶上马的时候,还哭着挣扎,说不去奇怪的地方。
他一路给小孩带去了饭馆,大笔一挥,点了满桌菜,他不敢吃,也不懂使筷子。
画良之没逼他,只从怀里把银票掏好几张,揉成团废纸似的塞他手里。
「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他问。
小孩怕得抖,觉得面前这人是要卖他。
「不……不做……」
「我问你想做什么。」
小孩吞了口水,盯着满桌佳肴,喃道:「想……想当兵……听说军营里……管饭吃……」
画良之一颤。
「那就把菜吃了。」他说:「不把自己养壮了,军营不要。」
「这银子也给你,你是拿着去挥霍,浪费,还是存好了养活自己,成大事,你自己的命,我不管。」
「大……大人!」
画良之说完扭头就走,小孩在后面哭着追,没有马跑得快。
他最后还去了个地方。
把怀中剩下银票全都抖出来,当一群被这架势惊得目瞪口呆的伙计的面,指了个山头。
返回王府的时候,秋末天短,外头已经暗了,王府依旧灯火通明。
桂弘带着谢宁赶巧在前院閒逛,看见他回来,只瞄了一眼,见人一如既往的过来行礼,没稀得理睬。
第三日,护国将军府,大婚当日。
怎说冯思安都是大昭第一武将——杀敌四方,镇守国威的护国大将军冯汉广独子,排场小不了。
冯汉广不让儿子参手军政,把孩子像个江湖侠客似的从小逍遥养大,虽跟他的严谨威慑虽全然不是一个风范,但一股子高贵朗气的劲儿是少不了。
就好像现在高头大马,十里红妆,皇城长街红绫挂满,趾高气昂的迎新。
季家全家都被请来了皇城,季母在中堂上坐着偷偷抹眼泪儿,季父就紧紧握着他的手。
冯汉广拄着狼头铜拐过来,脸上带着方竖遮半张脸的银铁面具,依旧威风不减,反倒更显煞气逼人。
人人都以为是他早年打仗伤的,连冯思安都这么觉着,毕竟打自己记事起,父亲就是这个打扮。
季父季母见人过来赶紧起身要拜,冯汉广笑笑推了出去,说既是亲家,便不需这些礼节。
大将军从怀里掏出柄破旧脱色的小剑,那小剑似曾遭火灼,难看的几乎辨不出本形,被他放到身旁本应是家母的座位上。
皇城无人不知,冯思安并非亲生,只是个养子。
而冯汉广亦是未曾娶妻,戎马一生。
便有太多流言蜚语,暗构为何大将军不为自己儿子开拓前路,兵权不与掌,政局也不给参,就这么野着养,便说他定是避讳自己儿子,到底不是亲生的,心底里存着差别,也有言他自私。
冯思安当然知道,他爹不过是担心政局动盪,人如小舟沉浮深海,是想盼他好好活自己的人生。
「将士一生戎马为国,何来真心付得一人。」
还是这句老话,冯汉广昨日夜里,又和思安说了一次。
「爹不想让你覆我的后尘,你一定要护好她。」
冯思安似懂非懂,但头点得认真。
他定是会护春慧一辈子的。
「什么……后尘?」
只不过这次冯思安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嘴。
冯汉广停了会儿,视线落在冯思安脖子上那颗从小带到大的青珠上。
到底只是嘆了气,道:「过去的事儿了,别提吧。」
冯思安有时候真觉得他爹太难琢磨了。
他甚至不懂父亲是为了什么,一个早已命归家国,马革裹尸,独自一身,自顾不暇的人,还如此尽心竭力把他养大。
冯思安起身时,忽见几条小蛇从脚边溜过。
他怕蛇伤着父亲,小声训斥了下,那几条小蛇竟真听话溜走了。
「皇城里,哪儿来的蛇啊。」
冯思安低头疑惑嘟囔,却见他爹望着蛇,失语愣神。
三拜。
礼成。
——你,一直陪着他的吧。
——看吶。我把他养大了。
——十三啊。
第38章 大婚
夜深婚宴,桂弘再是声名狼藉,也为在场身份最高,坐在上席不断接人敬来的酒。
喝得不耐烦了,才露出些许愠色,画良之便已经开始上手替他挡。
王爷抬头斜目,看向站在自己后边的人。
他穿着一身格外俊气的织锦袍子,踏描金厚底靴,高马尾吊得神气,若是衬得他自己那张脸,定是一等一的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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