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宓很快就洗干净了脚,「我去公厕就行。」
她比宋姣姣速度更快,套上了自己原本那双鞋,只是裤脚挽了一截,她将水倒在一处,比宋姣姣更熟门熟路,端去门外下水沟倒了。
外边是有路灯,但公厕里边却是黑黢黢的。
宋姣姣见她出去了,赶紧拿了个电筒,瞟了一眼旁边,把屋子挂了锁,跟上了刘宓。
两人一前一后,谁都没说话,等重新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宋姣姣自己都觉得有点梦幻。
她上辈子就是在这间屋子撞墙的。
当时撞墙的时候,心如死灰,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什么都做不成了。
可是现在她才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傻。
不光傻,还蠢。
被人逼到那个地步,她就算同归于尽也比一个人死的好,可是那个时候的她不懂,也没胆量。
她默默翻了个身,盯着躺在地上的人。
刘宓背对着她,不知道睡着没有。
宋姣姣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只是一个恍惚,刘宓转过身来,两双眼相撞,谁也没挪开。
窗外月光透进来,亮堂堂的,宋姣姣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勇气,竟然主动挑起话头,「你睡不着吗?」
刘宓视线挪开,一隻胳膊枕着脑袋,「没。」
只是短暂的沉默。
刘宓又道,「你在担心你爸爸?」
其实宋姣姣也不担心,只是现在可能说担心才比较符合情况。
她「恩」了声,重新平躺,「有点。」
刘宓张嘴想说什么,但她知道,宋姣姣不一定乐意听她说话。
她也平躺了起来,手攥着被子,眼睛盯着天花板。
她闭着眼,鼻尖仿佛溢满了血腥气,是她上辈子以命相搏为她换来的公平。
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爷爷……」
刘宓想了想,调整了个姿势,儘量让自己的声音,只被宋姣姣听到。
「我爷爷呢,是个开医馆的,医馆开了很多年,治了无数的病人,后来,又去战地当援助。一场一场的战役跟下来,他在我们那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宋姣姣听到刘宓讲以前,就竖起耳朵。
这些事,刘宓从未对她讲过。
「后来,闹活动,我爷爷就被人举报了,举报他的,都是他曾经救过的穷苦人,为什么举报他呢?」
刘宓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们说,他看病不收钱,就是想腐蚀人,就是有阴谋,被叩上这样的帽子,我爷爷逼走了我的父母,却把我留了下来。」
「他曾经很不愿意让我沾手那些东西,他说有些人,要命的时候求你,等你治好了,就反过头来咬你。他怕我被辜负,可是后面他还是叫我学了。」
「可能是觉得,我跟着他太苦了。那个时候,我每天陪着他打扫公共厕所,是个人都能训斥他,踢他两脚,但是总有人偷偷给我们送粮食,送吃的,我爷爷就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吧?」
刘宓的声音很平静。
但是宋姣姣却能够想像,那个时候的刘宓,过得有多么不易。
她从小到大,见过不少扫厕所的老头子老太太。他们无一不被人痛恨。
但细数起来,又没谁和他们真的有仇。
「然后他就带着我,教我学医。我爷爷是挺顽固的老头子,他上课很严苛,我记错一个穴位他就会揍人,可也得益于他的严苛。在我被赶回乡下之前,我已经把他的本领掌握了七八成。但在我回乡前,他就没了。」
「我永远都记得,他临死前那双眼睛。他说,要好好在这个世道上活下去,不要恨谁,要像根草,哪里都能生根,可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里却有泪。」
宋姣姣也侧着身子躺着,学着刘宓的姿势,用胳膊枕着脑袋,「那你恨他吗?」
「恨?」
刘宓听到这个词,最开始的反应是笑,「一开始会,埋怨他为什么不让我跟着我爸妈走,埋怨他留下我受罪,可后来也就释怀了。」
「你说,他一个可怜巴巴的小老头,要是真一个人待着,还不知道得死多惨呢。但是有我在,起码我能把他那点三脚猫也学会了。可是后来他没了,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又会想,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不会拖累谁,至少不会让人跟着我一起受罪。」
宋姣姣眼皮一跳。
她终于明白,刘宓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刘宓这是对她敞开心扉吗?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上辈子,刘宓愿意这样坦白,而不是以那种切割的方式推开她。
她们,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宋姣姣不知道为什么又哭了。
但是她不想让刘宓看见。
她重新平躺回来,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打湿了枕巾。
「那是你的想法。」
她盯着天花板,攥着被角,儘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起伏,不被听出异样。
「只有懦夫,才会胆怯。爱可以战胜一切困难,可是你从未尝试,刘宓——」
她觉得喉咙好哽。
她想放声大哭一场,「你就是一个懦夫。」
屋子里一阵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分钟,宋姣姣听到下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我去方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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