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名女修坐在解惑台前低头织绣,一片岁月静好模样。
女修缓缓抬头,依然是那张同燕离一样冷淡昳丽的面孔。
她轻笑一声,眉眼顿时霜雪消融:「小伏,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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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妄山山脚,四个仆从打扮的人正与一个桃色衣襟的男人对峙。
四人手中俱都执锐,神色谨慎,队列环成一圈,将桃衣男人团团围困起来。
不是别人,正是干字一队余下四人与眉眼弯弯的杜明澜。
此刻,战斗似乎进入到了僵持阶段。
没有人再接着出手,只是沉默又紧张地维持着奇怪的队列模样,异样的硝烟气息在五人中间弥散开来。
寂静中,顾达抬起头,黑髮利落地散开一个弧度。她啧了一声,道:「杜老师,你很閒吗?」
言下之意,便是说他杜明澜多管閒事了。
杜明澜早已没有面对程伏之时的冷淡神色,一对含情目眼角微挑起,风流而不轻浮地瞥顾达一眼,笑容满面:「何出此言?杜某此刻不过就是心魔中的一环罢了,你若破开心魔,我又如何拦你?」
廖子泸忍不住了,她杏眸含着磅礴怒意,厉声质问道:「那你对程伏做了什么,她被你送去了哪里?」
杜明澜一挑眉,语气中含了嗔怪的意味:「她的下落,与我何干?这位小姐冤枉杜某了。」
「你口中的『程伏』是指那小少爷吧?他在心魔境中生出心障,被具象化心魔劫持了去,当真与我毫不相干。」
廖子泸显然不信。她气恼地用手里轻剑甩出两道凌厉寒光,恨恨道:「满嘴胡言!」
陈谦茹却眸光晦暗,似乎对杜明澜所言若有所思。
杜明澜笑盈盈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摺扇,「啪」一声展开,閒散道:「我这处的心魔环节,须得五人在此,才能继续进行。」
「不过……」杜明澜眼神闪了一闪。
「一旦队中有人被心魔劫持,整队的任务进度,便都要围绕着那人来。他的心障与心魔境是相辅相成的,若他能破障而出,你们这队心魔,也算是通过了。」
陈谦茹温温婉婉的声音倏然开口:「非心障内的队员,当如何协助障内之人?杜老师,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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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前一次,程伏还能勉强维持心神镇定,这一刻,她却骤然瞳孔紧缩,周身都发起颤来。
「燕离」从台前站起,脸上神色似喜似悲,不断变幻波动着,好像虫类层层蜕下的死皮,随着一张张皮相的撕裂,接连不断地涌现出更多神情来。
儘管「燕离」表情不断变幻,却居然能在其上看出一丝悲悯之意。
她带着悲悯神色开口,却不是燕离的嗓音,而是一道陌生而诱惑的女音:
「你想了很久吧,想看师尊的喜怒嗔痴,想看她平常不为人知的一面,想要把这么多张脸孔全都领略一遍,全都据为己有——」
她一步一步走近程伏,低眸看去。只见程伏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然紧攥成拳,正不断颤抖着。
「你在抖什么,你在想什么?莫不是,我说错了?」画皮燕离语调上扬,充满志在必得的意味。
「我可有说错?」
一字字,一句句,锋锐如刃,紧紧相逼。
逼她不得不剖自己的内心,不得不将自己暗自滋长的漆黑情丝,一一亲手解开。
程伏默然闭眼。復睁眼时,她眼眸通红,猛然抬手,一掌击向这画皮。
没有说错,没有说错。
但是不该说,不该被摆到明面上来。
那是师尊,那是修者一生道途的曙光,那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无容剑尊。
她犯了大不韪,她不该有这般情愫。
画皮见程伏恼怒不堪,嘴角的笑咧得更大。
她丝毫不管即将拍到自己心口的一掌,而是倏然停止了麵皮上的变幻,换上最真实、最像燕离的一张脸孔。
燕离蕴着寒意又秀致的眉头微微蹙起,唇瓣微动,无声无息,以口型吐出两个字。
「小伏。」
凌厉的掌风在画皮胸前一寸之处顿收。
出手的招式如同溅出的水。强行收回,不过是以强烈的意志将使原本的灵力轨迹倒行,转回到自己的身上。
程伏心口陡然一滞。她抿着唇,有血线蜿蜒,缓慢地淌下来。
程伏浑然不觉地抬袖一擦,掌中再一次凝聚起灵力。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剑修,忘记自己腰间别着一把明晃晃的殊途剑。
她只是接近本能的,想要杀掉面前这个冒充师尊、扰乱自己心神的精怪。
程伏双眸赤红,直直盯着面前精怪画皮的脸。
清冷,矜贵,容颜无双。
程伏终于抽剑出鞘,架出一个很常见的起手姿态。
但久久没有挥剑。
她心障已生,灵台不再同先前一般清明。
画皮眸中流露出狡黠的精光。她再次抬足朝程伏走去,话声愈发温软如水:「小伏,你要对为师挥剑么?」
她一步步逼近怔愣在原地的程伏,柔若无骨的一双小手轻柔挽起程伏执剑的右手,抓着那手,一点一点抚上自己同燕离如出一辙的面庞。
「小伏,莫要伤为师的心啊。」
程伏闻言,像摸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一般,迅疾地甩掉画皮的手,眼里残红未褪,声音却渐渐恢復常态:「蛊惑人心的卑劣精怪,我对师尊的感情,岂能容你这般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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