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嫁谁?」谢氏嘲笑她的痴心妄想,「难道你还想嫁给世子?他早就不要你了。」
第40章 醒悟
沈珏坚信, 「世子不会的……」
谢氏:「娘劝你面对现实,你已非清白身子,若能嫁给刘大人做妾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刘大人对你有几分兴趣,这几天你就待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好好待嫁。」
沈珏一针见血地诘问:「你卖女求荣,这件事爹知道吗?他会同意吗?」
「你爹当然知道。」谢氏笑容轻蔑, 「不然你以为刘大人是怎么被请来我们府上的?」
随着话尾落下, 沈珏脑海里母亲慈爱、父亲宏伟的形象如高楼般轰然倒塌, 破碎成齑粉, 露出背后狰狞可怖的面目。
头疼欲裂, 沈珏捂着脑袋,不住摇首, 「我不想, 我不想嫁人。」
谢氏投来冷眼,「由不的你。」
谢氏离去, 让人关门上锁,确保她不会逃走, 碧云也早已被婆子押走, 不知去向。
日暮, 影子吞没光亮。
空旷寂寥的屋子像一只张开露出獠牙的巨兽, 沈珏孤零零地蜷缩在床角,眼睁睁瞧着天光被吞噬, 黑暗蔓延。
哭得通红的双目, 在莹白的肌肤, 衬得如红梅般惹眼,屋子里不时响起的啜泣, 如滴滴答答的雨声,连绵不绝。
她怎么也不会料到,夜以继日思念的家,居然会变成一个地狱。
幼弟不敬、爹娘不爱,她彻彻底底被抛弃。
若之前在卫国公府受到委屈时,还有一个名为家的念头支撑她走下去,而今信念轰然破碎,她茫然不知所措。
怎么办?她没有家了。
她的家早在八年前就湮灭了,只剩下一副空壳。
屋内完全暗下来,油灯燃尽,一片昏黑。
地上破碎零落的青瓷茶具碎片,析出淡淡的微光。
沈珏握住最锋利的一片,在腕部青色的血管比划,寻找最薄弱的一处。
狠下心的一剎,梦中百转千回的清冷朔雪嗓音闪过。
——「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沈珏你想放弃的,是他们的求之不得。」清梧苑初识,他好心开导她。
她回:「我不会再寻死觅活了。」
——「没有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珏儿,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醉韵楼一事后,他为她取出脚伤里的瓷器碎片,失而復得地紧拥她。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他的?
她说:「我再也不会了。」
而今,她真的要再次食言么?谢世子知道后对她该有多失望?
沈珏陡然失去寻死的决心,碎片掉落于地。
一定,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七月流火,蝉鸣渐息。
沈家巴不得将大娘子嫁出去,再加上是纳妾,更没有娶亲那般的繁琐礼仪,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应取消,简单地对过八字并无相剋后,两淮巡盐运使刘大人给沈家送了礼。
绸缎十二匹、东海珍珠两斛、百年沉香木桌椅一套、另附一百二十两雪花纹银。
「聘则为妻」,这些甚至算不得是聘礼,是沈家的卖女钱。
然沈府依旧大办特办,挂上红绸,贴上双喜大字,门前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而晃。
管家买了喜糖回府,足下潇洒轻盈,面上喜气洋洋。
两个身穿布衣短打的青年出声拦住他,「请问一下,这家是有什么喜事吗?」
换做平常,管事定会皱眉催他们走,但今时不同往日,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耐心解答:「我家大娘子要嫁给两淮巡盐运使,当然是天大的喜事呀!罢了罢了,我还有事,就不与你们掰扯了。」
两个青年神色微变,拱手道:「恭喜。」
待管事踏入府门后,他们二人转过街角。
街边摆了一个崭新的馄饨摊,看似兄弟的两个男子正在忙着擀麵皮、包馄饨,见到两名青年,他们左右巡视,放下手里的活计。
街上人来人往,融入其中的他们难以引起注意。
「到底发生什么了?」
打听消息回来的两名青年道:「沈府有喜事,沈娘子明日出嫁,嫁的是两淮巡盐运使。此事我们需儘快通知大将军。」
「但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需要两日。」
他们是天狼营的士兵,奉大将军之命暗中保护沈珏,但沈府小门小户,花草造景疏陋,难以藏身,索性在府外监视。
他们每日都会把沈府的动向,飞鸽传书于大将军。
沈娘子自归家后就没有踏出过沈府大门,放在其他闺秀身上,三俩月未外出亦是寻常之事,怎料竟然出了这等重大的疏漏。
短打青年道:「大将军曾言,若迫不得已,我们可以动手。」
「只好这么做了,先飞鸽传信,明天我们伺机而动。」
**
出嫁之日,炽烈的红杏被沸反盈天的锣鼓惊动,在空中巍巍款摆。
自婚期确认后,谢氏不再锁着沈珏,只让婆子在屋外监视。
谢氏也不再虐待她,待嫁的两日好吃好喝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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