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婵不置可否,坐在他旁边不动如山,老僧入定般闭眼假寐。
叶秋生暗暗咬牙,也没再做多余的动作。
他最近确实有些奇怪,一到晚上身上便十分疼痛,总是睡不好觉。
虽说听起来像是在哄骗她,但当她在旁边的时候,确实能一定程度上缓解他的痛苦。
叶秋生闭上眼睛,手里攥着她的衣袖,鼻尖闻着她身上的气息,渐渐的陷入了沉睡。
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生,一会儿嘟囔两句,一会身体突然颤抖,脸上更是时不时的鼓起几道青筋,流下几滴冷汗。
季婵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竟然会让他如此痛苦。
她又静静坐了许久,等到叶秋生睡得稍微安稳一点之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袖子被拽得紧紧的,她若是想扯开,必定会吵醒他。
幽深寂静的夜里,周围并无其他人的存在。
问心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季婵在黑暗里,默默地看着叶秋生。
在月光不小心照到的时候,能看到她眼里的肆无忌惮,还有一丝,极淡极淡,连本人都没有发觉到的宠溺。
叶秋生又开始梦呓了,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十分恐惧。
她弯身微微凑近了他,只模模糊糊的听到了几个字。
「对……不……起。」
似乎是这几个字。
但他声音太小了,语无伦次的,也听得不怎么清楚。
季婵轻轻在他身上拍了两下,刻意压低的声音,竟然让人产生了温柔的错觉。
她轻轻道:「睡吧,那都是梦,没什么可怕的。」
许是感受到了亲近之人的气息,叶秋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她又拍了一会儿,等到他面色舒缓,这才准备起身。
然而微微一动,他又开始不安了起来。
季婵一怔,视线在他攥着衣袖的指尖上顿住。
似乎是无奈,她脱下了衣服,轻轻披在了他的被子上。
沉睡着的叶秋生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午夜梦回间,总让他思念的气味。
他手臂一捞,就把那衣服卷进了怀里。
被子外面还剩着衣服的一角,他又微微翻了个身,等季婵再低头看去的时候,从外面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衣服的存在。
一声轻笑。
借着夜色的阻挡,于无人的鬼宅里。
她食指轻叩他的额头:「傻不傻。」
床上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嘟囔了几句,睡得更香了。
夜还很长。
季婵出去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到房间睡觉。
她坐在叶秋生房间外面的临水栏杆上,一条腿微微屈起,踩着木栏杆。
另一条腿在水面上微微晃着,难得稚气。
有鱼儿看到上方摇来摇去的影子,颇感有趣,在月光下一跃而起,溅起了几滴水花。
季婵只安静地看着虚空。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一道孩童的声音。
【对不起。】
在察觉到问心出现的一瞬间,季婵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回了她一贯的冷静淡漠。
闻言,她目光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淡淡道:「今夜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说对不起。说说吧,让我听听你又是怎么对不起了。」
问心卡了壳,应该是在斟酌着怎么说。
季婵懒洋洋地等着,放鬆了身体靠在背后的柱子上,等着它开口。
问心并没有沉默太久:【我刚刚回了一趟上界。】
听到上界,季婵瞬间坐直了身体:「回去干什么?」
问心语气有些愧疚:【因为我很看不懂你,你做的一切事情都让我觉得你很绝情,可有时我又觉得你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人。】
季婵等了半晌,没想到它想说的就是这些,她轻轻一晒:「你没感觉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还需要疑惑吗?
问心却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所以我很不解,很迷茫,就回了一趟上界,问了那些把我製造出来的大能。他们听完之后只和我说了一句话,『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现在更愧疚了,我不该在还不了解你的时候,就对你心存偏见。】
【对不起,宿主。】
问心煽情的一番话,把自己感动的眼泪汪汪。
然而季婵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有些无聊:「如果你真的愧疚的话,告诉我一件事,叶秋生到底会不会像苏宣说的那样,变成厉鬼?」
问心:【……】
什么愧疚不愧疚的,它就是个冷漠的渡劫系统!
问心营业微笑:【不好意思呢宿主,我不是人,也不会愧疚呢。】
季婵:「呵。」
翌日,季婵一大早起来就给叶秋生画了抑制鬼气的符咒。
苏宣和浣娘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城门口,浣娘拉着叶秋生在马车边不知在叮嘱些什么。
苏宣和季婵在数十丈外,远远地往那里看了一眼。
苏宣笑了笑:「浣娘似乎很喜欢叶秋生,他是个好孩子,你要善待他。」
季婵也跟着看向他,他乖巧地听着浣娘说话,偶尔轻轻点点头,偶尔脸上露出淡淡的羞涩。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歪头看向她,对着她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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