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之后,苏墨秋才以极轻微的声音开口说:「他或许没有那么需要我。」
像是下了定论,又像是慨嘆万千。
「我觉得,」苏砚也是轻轻接过了他的话,「或许这一次是你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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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的事,你办得不错。」
沈慕安放下手里的奏摺,抬眸看了看高纫兰的脸庞。
「先生过奖,」高纫兰自然不知道实情,以为面前坐着的仍然是他的恩师苏墨秋,「这都是学生该做的。」
沈慕安打量着高纫兰的面庞,他出身不低,礼数又十分周全,仪态面容自不会差,办事也自是滴水不漏。沈慕安甚至能够预感到,假以时日,等到高纫兰资历足够,接手丞相一职是必然的事情。
可他唯独不像他。高纫兰是高纫兰,苏墨秋是苏墨秋。
沈慕安復又收回了目光,听着高纫兰接下来的汇报。
「先生,学生这几日已然和人调查清楚了,赫连伦少年时曾同匈奴左贤王述律丹交好,他的封地有将近三万兵力,若他杀回匈奴,这些人多半会选择支持,」高纫兰侃侃而谈道,「到时候我们给他五千轻骑,助他越过边关即可。」
沈慕安翻开了另一本奏疏,似是随口一问:「若是赫连伦决心争夺单于之位,述律丹便一定会支持他么?」
「这……」高纫兰滞了滞,「述律丹为人谨慎,多年来行事一直以小心为上,只怕不会轻易涉险。」
「也就是说,他不会轻易插足这件事,」沈慕安道,「这一局暂且没有办法让他陷进去,对么?」
「是,」高纫兰道,「但是先生大可放心,凭藉着这一层关係,即使这一次述律丹不肯出手,匈奴太子取胜之后也不会让他好过。」
「你如何笃定这一次太子赫连冲一定会赢?」
「这……」高纫兰一怔,旋即立即躬身行礼:「学生不知,还望先生赐教。」
「这一次兄弟相争里,谁也不能赢,谁也不会赢,」沈慕安道,「我们需要的,是他们两败俱伤,全部败亡。」
高纫兰恍然:「先生原是此意。」
「两人兄弟相残,就好比两匹野狼相斗撕咬,最后无论是谁取胜,都会获得威望和声名,对我们来说并非好事,」沈慕安道,「最好的结果是,两个人无一生还,由第三人上位坐镇。」
「而后我们趁着他实力尚未成熟之时,越过边关,奇袭匈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惭愧,」高纫兰道,「学生不识兵书,不如先生这般深谋远虑。」
「不必惭愧,」沈慕安想到苏墨秋也是个不曾习武,不知兵略的书生,「人无完人,各有所长罢了。」
「目下要紧的,是匈奴使团必须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沈慕安道,「绝不能让赫连伦还没离开平城就这么死了。」
「先生儘管放心,」高纫兰敛眉颔首,「学生已经在赫连伦身边安插了人,绝不会让先生失望。」
第39章 将离
「起来, 」几名匈奴士兵押着位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年轻男子,「走,跟我们去见左贤王。」
述律丹方才还在阅览书卷, 这会子听到毡帐外的响动, 出声道:「进来。」
「叫你进来,跪下!」发觉那人执意不肯下跪之后,虎背熊腰的匈奴汉子一脚踢在年轻男人的膝盖上, 「叫你跪下你就跪下,规矩懂不懂?!」
「罢了,」述律丹即刻伸手制止, 「他若不愿下跪,就不要强迫他。」
「来人,赐座。」
面容惨白的男子微微昂首,随后嘲讽一笑, 连看也不看:「述律大人不用和我玩这一套假仁假义的把戏。」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舌头不想要了?!」一旁的匈奴侍卫暴怒之下拔刀,就要上前斩断男人的舌头。
「哎,做什么?」述律丹皱眉道, 「不得无礼,把刀收了。」
随即又微笑道:「我看公子口干舌燥,声音沙哑, 想必是多日不曾进水进食。来人,给他倒水上菜。」
「是。」
散发着热气的烤肉和热水即刻被送到了男人面前,他却看也不看, 冷笑道:「述律大人不用对我用这套。」
述律丹并不恼火, 只道:「你们都先出去, 我和他好好谈谈。」
「大人,这……」
「放心, 他戴着枷锁,奈何不了我。」
「来吧,」述律丹道,「咱们来谈谈。」
男人面若冰霜,冷漠不言。
「楚公子不想说话,没关係,我来说,」述律丹随手拾起一卷文书,「告诉楚公子一件事,我恐怕知道的比你还多。」
「你叫楚西辞,原本是白鹭阁一处的人,墨雪衣的手下,后来被调去了八处,唐落云派你来了这里,负责统一管理细作和密探,」述律丹的沉着中总有几分阴鸷之感,「我说的没错吧。」
楚西辞只闭上眼睛,不予回答。
「其实你还有一个叫楚西涧的弟弟,在建宁王门下做事,」述律丹说到这里,故意带了点遗憾的口气,「只是可惜了,建宁王造反不成,自己被大魏丞相杀死于狱中,你的那位手足兄弟,只怕也难逃一死。」
楚西辞眉宇微动,睁开眼睛沙哑道:「……不可能,你在骗我。」
「我没有必要骗你,」述律丹失笑道,「再说了,我也编不出那么天衣无缝的谎言来。真的没有必要,你弟弟从前做过什么,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我说的这些是真是假,你一听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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