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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扬起一圈不起眼的波纹。

「不清楚,反正大家都叫它情人岛。」何夕用疏懒的调调回答,「旁边还有个分手亭呢,正好跟它凑一对。」

许是这两个名字放一起太逗,时雨揶揄道:「没想到你们学校还提供恋爱一条龙服务。」

何夕:「嗯,相亲活动隔三差五,是蛮贴心。」

时雨:「说到这个,你那位小学弟怎么样了?」

「拉黑了。」何夕心都不带跳一下的,「我和他说我不需要恋人。」

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就准备好得罪她爸了。爸爸一再强调的人脉,她说扔就给扔,一点不拖泥带水。

时雨:「那他回了吗?」

何夕:「他说我有病。这不拉黑,留着过年吗。」

「真性情,不愧是你。」时雨失笑,寻思了一番说,「他理解不了你,做再多也是徒劳。」

她滴溜溜地转转眼珠,问:「何夕,你需要朋友吗?」

「不需要。」何夕秒答。

时雨:「那你需要什么?」看上去,她是真的想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何夕凝视着脚下的石板路,携着荒唐的信念感说:「……我需要,一个和我一样的人。」

她随即否定自我:「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没有也无所谓,一个人很好。」

时雨抬手遮太阳,从指缝里望那颗星球:「一样的人……何夕,你是什么样?」

何夕低眸向自己的影子里望去。

「我不知道。」她说,「那个人知道就足够了。」

事实证明何夕不是个合格的导游。时雨问这问那,她只能一知半解地答。

时雨指着远处:「何夕何夕,那栋也是教学楼吗?」

何夕随意瞥一眼:「忘了,是行政楼也说不定。」

「屋脊好看,像上世纪的建筑风格。」

「好歹百年名校,没点老建筑说不过去。」

在岔路口,时雨对她们不走的那条路通往何处这个问题,格外在意。

何夕嫌她好奇心重,含糊其辞:「那边我没去过。」

时雨:「你进大学这么久,学校都没走完一圈啊?」

「我住北边那个区,除去上课就是宿舍宅着。」何夕渐渐不耐烦,唇角悄然往下落,「这又不是我家,我没必要跟它混脸熟。」

「嗯……有道理。」时雨自说自话地点点头。

走过一幢红砖白瓦,青灰满隙,何夕说不出用途的高楼,她们看见拐角墙根处一抹不寻常的色彩。

一捧白菊散发着冷幽幽的清香,身影伶仃倒在红墙下,在一片葱郁的树木中显得分外寂然和悲凉。

时雨上前拿起菊花,抖了抖上面沾到的尘土。

「兴许是谁在缅怀什么人。」何夕猜测,「我昨天路过的时候,还没见到这束花。」

「缅怀……」时雨蹲在地上,仰起头问,「在大学里?」

何夕淡淡开口,像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这里不是乌托邦,住的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压力有竞争有难言之隐,自然有离去和悲剧。」

不是她耸人听闻,现实有时就是如此残酷。

对无关者来说,这就像掉进湖里的石子,他们不过是落下来消失了,影响不了生活的本质——风平浪静。

最无谓的是风,最悲伤的是鱼。

「这种事,很多吗?」时雨微微颤了颤睫毛。

「极个别,至少我没见过。」何夕回想了下,说,「大多是传闻,谁知道真的假的。」

时雨将花倚在墙边扶正,小声嘆息:「感觉有点唏嘘。」

何夕:「哪里唏嘘?」

时雨:「不告而别的原因,没有人关心。而且,想知道的人,也永远无法知晓答案。」

她轻笑着,眸光淡得出奇。

「一了百了只是错觉,因为痛苦是不会死去的,它在留下的人身上延续生命,周而復始,永不止息。」

何夕听着,心头一颤一颤。

时雨说得很对,痛苦从不消逝,它伪装,潜伏,在特定时刻出来兴风作浪,猖獗不已。

可它是人生的必修课,她逃不掉的那一类。

——骗人。

——你们骗我,我不信!

——骗子,都是骗子!我讨厌你们!

大脑和心臟,剧痛难当。

何夕被记忆扯回了那一天。地面在塌陷,街景在崩坏,啜泣声湮没于残缺的呼吸间。专属的世界末日,装在黑色礼盒中送到她面前。

六年前的那个傍晚,也下雨了吗?

下了。下了一场很大的雨。比她在穗州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暴雨都要来势汹汹。

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口鼻,灌入肺里。

她攫取不了氧气了。

「何夕,何夕……」

怔神的这几分钟,她完全看不清眼前那张脸。它忽远忽近,触不可及。

「你还好吗?」

幻象消散远去,时雨忧心忡忡的模样映入她眼帘。

「……还好。」何夕心有余悸,扶着额喘气,「胃不舒服,过会儿就没事了。」

时雨看她面色苍白,将信将疑:「真不要紧么?」

何夕整个人明显颓弱了许多。

「不要紧。」她有气无力地说,「我们走吧。」

时雨回头看了眼白菊,再看看脚步虚浮的何夕,若有所思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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