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忘不了她十六岁的除夕夜。
漫天烟火绚丽夺目,她捧着两块包在帕子里的松子百合酥,偷偷跑去囚禁弟弟的偏殿。她想同弟弟一块守岁,祈祷来年平安顺遂。
可是内侍掐着弟弟的脖颈强灌汤药,药效极快,刚下肚,鲜血便一口一口涌出。
她把弟弟抱进怀里,哼歌哄他睡觉。
直至,怀里的尸身凉透。
他们就像那两块包在帕子里的糕点,也曾被珍重地捧在掌心,一朝落地,便由着人踩了又踩。
「阿姐,你嫁人了吗?」
「嗯。」
「阿姐,他待你好吗?」
「嗯。」
「阿姐,他喜欢你吗?」
「阿姐不知。」
「你怎么不问阿姐,喜不喜欢他呢?」
「我知道阿姐的秘密,阿姐不喜武将,喜欢状元郎。」
「阿姐,我死后,你与他和离吧。」
赵徽鸾用力闭了闭眼,隐去眸中泪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坚忍之意。
夜里,赵徽鸾一人跪在皇后棺椁前,随侍与守灵的人都在院子里。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火盆里添纸钱,火光照着她不甚有血色的脸,忽明忽暗,宛若鬼魅。
「娘……」
「没能再见您一面,女儿好遗憾。您走得早,这些年来,女儿都快忘了您长什么样了。」
「娘,您放心。女儿会保护好弟弟,会让他平安长大,会拼尽全力替他扫平障碍。女儿发誓,这次必护弟弟无恙。」
「可是娘,有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好难。我该怎么做,您能教教我吗?」
比如,眼下的当务之急,她该怎么保住外祖与舅舅?
前世外祖一家来燕都奔丧,随后舅舅遭都察院与六科弹劾,撤职查办。适逢蛮虏入侵,外祖孤身重返北境,战死沙场。得知外祖死讯,舅舅于狱中自尽。靖武侯章氏一族自此败落。
而镇北军兵权,落入晋王一派手中。
同样的事决计不能让它再发生。
保家卫国、护卫边疆的忠勇镇北军,岂能成为犯上作乱宵小之辈的手中刀?
更何况,皇后母族,亦是太子与公主的母族。靖武侯府未来会是他们的助力。
可是,父皇多疑,忌惮外戚。即便母后没了,只要太子还在,他依然不会放过靖武侯府。
前世她曾尝试抱着弟弟跪求父皇看在他们的面上放过舅舅,那是父皇唯一一次冲她发火。
如今想来,她是精准踩在父皇的逆鳞上了。
赵徽鸾一整天都处于精神高度紧张之中,七岁孩童的身子总归是受不住的,晕了过去。
醒来时,床榻边坐着静妃,和急得团团转的永昭帝。
见她醒来,永昭帝长长吐了口气。
「不许你再去跪灵堂!」
「哦。」
看到女儿委屈的样子,永昭帝软下语气。
「你母后泉下有知,会心疼你的。你知道内侍来跟朕说你晕倒了,朕有多着急吗?」
赵徽鸾不吭声。
永昭帝没辙了,摆摆手,对静妃道:「简简今晚就留在你宫里,你替朕多照看一二,朕实在、实在……唉!」
静妃点头应下。送走永昭帝,回来屏退屋内所有随侍。
赵徽鸾闭上眼装睡。
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手背,赵徽鸾神思一凛,那人却依然没有多余的话。
第3章 亲疏
皇后大丧,举国同哀。
靖武侯一行于大丧前日赶回燕都,风尘仆仆,连家都没回,一来就直奔皇宫面圣。
永昭帝差内侍来请赵徽鸾,一晃半个多时辰过去,仍不见赵徽鸾身影。他又派司礼监掌印段思齐亲自去一趟玉衡宫。
「来便来了,非要本宫拜见他们。」
赵徽鸾不满地嘟囔。
「等一会又能怎的了?」
段掌印佝偻着身子,赔笑道:「殿下,那毕竟是您外祖家。」
「又如何?」
赵徽鸾拿捏好小姑娘的娇蛮劲儿,她道,
「本宫是大胤的真宁公主,是君。他纵使是本宫外祖,还能越过君臣纲常不成?」
「印公,你说,自古可有君拜臣的道理?」
「这……」
一把年纪也算见过风浪的段思齐老公公给问住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瑶光殿。
赵徽鸾顿步,收敛面上的不耐,摆出一副乖巧样,举步入殿。段掌印暗暗瞧在眼里。
「见过父皇。」
赵徽鸾目不旁视地朝上座的永昭帝行礼。
「去见过你外祖、舅舅与兄长。」
经永昭帝提点,她才转而朝向被她忽视的三人见礼。
三人俱是穿着盔甲,满面风尘。
年纪最大的是她外祖靖武侯章台,威武之中透着沧桑;
那个宛若雄鹰、锐气逼人的是她舅舅,靖武侯府的世子章勇;
大她三岁的小世孙表哥章云驰,虽是小小少年郎,亦不失将门风骨。
赵徽鸾那礼见得不是很走心。
小世孙当即皱眉想发作,被他身旁的父亲压住。
「不敢不敢,殿下多礼了。」
见父亲朝小公主还礼,小世孙满心不乐意,也只得跟着照做。
靖武侯章台本就沉浸在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中,乍一见与女儿相似得紧的外孙女,当即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一把将人拢进怀里,嗷嗷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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