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想你照顾我,而是……」
后面的话贺检雪停了下来,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问题,错其实不在眠眠身上,而在她身上。
她不想眠眠和自己太过亲密,更怕自己的感情越陷越深。自古亲情和爱情很难转化为一个东西,更多时候,它们会衝突,会矛盾,最后化为一片灰烬。
「而是什么?」
盛听眠迟迟等不到她的解释,忍不住掀开被子含泪当面质问。
贺检雪看她坐在床上,眼泪婆娑凝望着自己,鼻头通红,身上的柔顺直发散落胸|前,背后的窗台薄光打在她背上,腰间若隐若现的纤细,透着几分清冷破碎。
「我……」贺检雪张了张口,竟也有无法直言的话。
盛听眠眼眶酸涩,「是什么?是嫌我幼稚?还是要赶我走了?」
「你不幼稚。」贺检雪赶紧解释,「姐姐也不是要赶你走,只是不想你过多照顾我。」
盛听眠还是不明白,红着眼睛继续追问:「什么叫不想过多照顾你?我又不是天生喜欢照顾人,我只是在姐姐生病的时候照顾而已,这难道有错吗?」
「我怕上瘾。」
简短四个字堵住了盛听眠一大堆话,思路短路了片刻,「上、瘾?」
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懂?难道姐姐会迷恋上被自己照顾的感觉?
盛听眠百思不得其解,见姐姐又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想法,她猜测是不是贺绣姐姐的原因,所以她怕上瘾。
「是因为贺绣姐姐么?」她想到贺绣姐姐也是姐姐的妹妹,但是天人永隔,永远不能再见面。姐姐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也是她妹妹,过多付出,让姐姐上瘾、迷恋,继而害怕终有一日失去?
贺检雪深深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嗯了一声。
盛听眠垂下眸来,心里五味杂陈,「可是我不觉得我是过多照顾。」
和姐姐相比,她的照顾不值得一提,她就只是想对姐姐好一点而已。
「是我的问题。」贺检雪如实承认,「你不用自责。」
盛听眠见她给自己道歉,静静看她一会儿,涌到喉咙的气慢慢消了下去,儘管脸上还挂着泪痕,「那姐姐的意思是,以后要和我保持距离吗?」
「不用。」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盛听眠彻底解开心结,想到对方说怕上瘾,本质上其实是怕失去她这个妹妹吧,盛听眠能体会到她的心境,因为她也曾经怕深陷姐姐的柔情里出不来,担心她以后结了婚有了家庭,她盛听眠又恢復孤零零一个人。
便说:「我不会离开姐姐的,说好了要做姐姐一辈子的妹妹,我绝不会食言。」
「真的么?」贺检雪有些恍惚。
「真的。」盛听眠破涕为笑给她保证。
两人冰释前嫌,在小姨家里吃过饭后,盛听眠高兴跟着她回去。
当天晚上,贺检雪难得失眠,盛听眠发现后打算陪她说说话。
她关切问:「姐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贺检雪看她一眼:「好久没在家里听你唱戏了。」
盛听眠顿时心领神会:「姐姐想要现在听吗?」
贺检雪:「可以么?」
盛听眠立马接腔:「当然可以啊。」
之前她就答应过姐姐要给她当一辈子的花旦,她想听就能随时听,即便没有戏服加身,没有化妆,甚至没有伴乐。
「姐姐想听哪首?」盛听眠问她,等了片刻她听到身旁的女人开口说:「牡丹亭吧。」
「好~」
说罢,盛听眠坐起来,靠着枕头,捏着手势,清了清嗓子细细开唱。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
锦屏人陆举忒,
看的这韶光贱。」
从她唱的第一个字开始,贺检雪就入了戏,时隔几个月又在耳边听到她这把戏腔小嗓,在家里和在戏台上,甚至是电视台上,音色和吐息毫无区别,功底深厚,唱腔软糯细腻,柔漫悠远,听得人如痴如醉。
她大抵明白为什么以前的达官贵人会喜欢梨园女子,这样独特的戏腔世上只有她有,这么会唱昆曲的只有她会,若是放在过去,不知道有多少达官显贵前仆后继追捧她,圈养她,甚至私自占有。
而这个梨园女子此刻是她干妹妹,别说达官贵人想圈养起来私自占有,就连她也不例外冒出这种想法。
只是……只是自己是她姐姐。
有些事情她需要分出孰轻孰重。
贺检雪脑袋昏昏沉沉闭上眼。
过了不知多久,盛听眠唱完牡丹亭选段,回头看向身旁的女人,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
姐姐居然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她唱得有那么催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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