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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被吓到,吭哧吭哧后退,才两步,整个身体竟直板板倒下去。也不会喊,就四肢在那慢慢扑棱,跟个翻背龟似的,动弹不得。

雁洄气乐了,手肘撑在膝盖弯腰,笑着威胁他,「别再乱动了,听到没,不然——」

她做个抹脖的动作,然后去扛拖把,利落开整。

把他弄出的痕迹拖干净,并摆上新鲜薄荷叶,雁洄才满意地倚靠墙壁歇会。

「翻背龟」还在划拉,显得笨拙可笑。

雁洄低眼,盯着他瞧。

原以为他肤色的惨白,是水泡出来的,但离水几天,也没见其生变。且他身上伤口,隐约有癒合的迹象。

不过,经这几天,雁洄也不觉奇怪了。

现在这烂摊子摆在这里,加上乡民对钓尸的忌讳,已经不是一把火烧了那么简单。

她得好好想想,想个万全的计策。

第二天。

雁洄起床,果不其然,看到他还躺在那,安安静静的。

走近,雁洄抬脚不轻不重地踩他的小腿,硬实却有弹性。

烧了早饭,吃完浑身利索,她把昨晚想过的可行方法琢磨遍。

一,丢深山里,自生自灭。

但是,他之前在渔具铺门口待过大半天,也不知被谁看了去。整个地苏乡都知道她雁洄是钓尸的,这种诡异的事一经暴露,恐会将邪术的名头按她身上。

思及此,高访!雁洄狠狠地咀嚼这个名字。

二,沉暗河里。

这个念头,令雁洄逃避了他直视屋顶的眼睛。

三,秘密告知公社,从而脱身。

……

她就这样,高高在上,转念之间,就定了几轮他的生死。

最后,雁洄的脑子是混乱的。对啊,她还算有点良知吧。

她走近他,俯视他。

「你会说话吗?有想去的地方吗?」

不像人,却又不是尸。

坦白交出,会是怎样的处理后果?

除了火葬场,或者当异类一般喊打喊杀祭了。

异类……

雁洄忽而想起,她从小在别人眼里也是异类。这么一想,她霍然有了丝怜悯的同理心。

昏暗的环境下,他的眼睛会有淡淡的萤光,其实挺漂亮的,一眼观进的直白。

「眨个眼吧。」雁洄倏尔说。

他缓慢地眨眨眼。

雁洄笑了,蹲下身子,伸出手。

他很慢很慢地,吃力地举起握成拳的手。

雁洄看着他。

他的手颤颤巍巍,一点点,一点点张开。

一个脏兮兮的、变了型的香袋掉落在地。

雁洄重重地握住,同样脏兮兮的手。

次日开铺。

那日的委託人从山送钱来了,高访也随后登门。

雁洄交出欠条,收进一卷大钞。

十张崭新的百元,连着号。

点钱,销欠条,各不相干了。

人走后,高访嘲弄地说:「呵,哪里纯朴?」

九十年代正式公安职是铁饭碗香饽饽,月薪在三百上下。普通乡民扒拉粮食换的那点钱,能攒出来一千,但也绝不会是崭新的连号。

雁洄拿了鸡毛掸子扬货架上的灰,若有所思。

昨天钓的尸,穿着短衫白裤,紧紧巴在身上,浮肿到皮欲要炸开,但是皮肤还算完整,看不出挣扎的痕迹。她问从山,死者是怎么溺水的,从山悲怆哭诉:兄弟两去亲戚家,喝了点米酒,回家路上失足。哭完了,又补一句:是我该死,我不会水,竟这样眼看着他去了……

听完,雁洄只说了句话。

——身后事,身后了。

想起昨天疑虑之处,雁洄问高访,「刚刚那人,穿着服饰像哪儿的?」

高访回忆地想。

「立领短衫,红纹白裤。」雁洄提醒。

「哦哦!」高访答道,「白裤瑶吧,保安乡聚集的多。」

雁洄点点头。

她心里记下了:保安乡,白裤瑶,红纹纹刺绣缺了一块。有意识的人溺水,仅仅这块残缺,是稀奇。

「怎么?是重申你的名气走出了地苏?」

「应当是,走出了七百弄。」

一来一回。

高访忍俊。

论说这七百弄不独指一处,而是千山万弄的一个代称。整个县区都嵌在这千山万弄中,囊括范围海了去。

这个雁洄,说大话哩。

后面来了客人配窝料。

雁洄睨视高访笑眯的眼,好像在说:你那么閒?

高访举双手作投降:您忙,您忙。

狸花猫野回来了,他进院,跟在后面逗。

雁洄送走客人,回头一看,来不及阻止,就听到一道歇声的哑叫。

「雁洄你、你、你这什么癖好?!」

高访看到『心心念念『的那具尸,就在雁洄后院的屋,端坐得煞有其事,还穿了仓青色的瑶服。

「什么?」雁洄答非所问。

高访噔噔噔跑过来,虚着气问:「你到底是啥主意?」

「这个嘛……不知道呢。」

高访定定看她一会,气不过,就走了。心里却记挂着,等会要去局里把报告收走。

傍晚收铺。

雁洄烧晚饭,狸花猫对火苗热衷,缩在她脚边窝着。锅里的肉片炒苦瓜,拈点给它吃,扭头不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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