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尧默然不语。
「我被捕的消息,只让将离在京城传播,各藩如何知道的那样快。归降派群起生事,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君如珩声音都在抖。
褚尧仍挂着笑,若无其事地伸手,替君如珩揉起了后脑勺:「若不然,阿珩又怎能轻易走出太庙呢?」
「可为什么偏偏是那个畜牲!」君如珩十分抗拒褚尧的触碰,然而对方手掌下滑,控制着他的后颈,君如珩被迫仰高下巴,靠在褚尧的胸膛,除此之外无处可去。
他不觉纳罕,若说前几回是因为自己伤重才落于下风,那么这次他才算体会到,东宫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弱不禁风。
「孤眼里,只有可用跟不可用之分,至于是人是鬼,那很重要吗?」褚尧贴在耳边道。
听到这里,君如珩反而安静下来。
片刻,褚尧听见他异常轻稳的声音:「那我呢,不知在殿下眼里,我又算哪一种?」
褚尧拿捏在后颈的手指倏尔一颤,笑意渐失。
他避开话锋言其他,语气颇见一丝宠溺:「阿珩要是不喜欢,孤不用他了就是。」
君如珩闪电出手,擒住褚尧的腕,稍作停顿,终是不落忍地放轻了力道,在肘侧轻轻一敲,趁他脱力之际摆脱了禁锢。
「为君之道我不懂,但是对这样一个恶鬼虚以委蛇,不该是褚知白做出的事情。」
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
褚尧第一次得知,他在君如珩心中原是这样的形象。念兹在兹,褚尧握着酒杯,在遍地狼藉中静坐良久。忽地他捏碎了杯子,瓷片激射而出,屋顶接连传来两声惨叫。
派来盯梢的锦衣卫应声落地,褚尧无声擦拭着指尖,雪白的帕子很快被血洇透,倒映在眼中,生出另一股煞意。
「无极殿派来监视孤的人,」他冷声,「有闻坎一个就够了。」
君如珩这回动了真格。
周冠儒依言备好了可供三人同乘的马车,恩公别说在里面抻胳膊抻腿,就是来一套五禽戏都不在话下。
可君如珩临时变卦,要了匹脚力上乘的宝马,一夹马肚扬长而去。
留下东宫在原地,被兜了满头满脸灰。
察觉到身边的低气压,周冠儒着急劝解:「君公子为着炎兵一事着急,前儿来找我时,还说事关殿下的差使,半刻钟都耽误不得。他为您心切,您多见谅。」
褚尧隐隐猜到,周冠儒态度的转变跟君如珩有关,但听他亲口道来,褚尧的心绪还是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波动。
「既是在大人的地盘上出的事,您怎好不随孤走这一趟。」眼见周冠儒面露难色,褚尧道,「都知道驳天煞气一出,当地必有冤情。周大人身为这一方父母官,也不希望弹劾您的奏摺先密报一步上达天听吧?」
周冠儒嘴角动了动,再多推辞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乖乖爬进马车。
因是私下探访,褚尧一行掩去东宫仪仗,假扮成关外胡商,扈从也减了大半,由王屠的人在暗中负责保护事宜。
然而以人屠王耳目之聪,竟也未能发觉就在不远处,一双竖瞳紧紧盯向这边,里头盛满了复杂情绪。
阳光披落头顶,模糊了额角伤疤,显得不那么骇人,眼睛的主人喃喃自语:「主君,真是你回来了吗……」
车厢中气氛持续走低,周冠儒如坐针毡,想说点什么打破上了冻的气氛,可一瞅褚尧脸色,又如鲠在喉。
过了会。
他受够似的挪动下屁股,掸了掸袍袖,伸指抬高车帘一角,欣赏起车窗外景色。
周冠儒虽主一方事,奈何为案牍劳形,上次探访朔连村,还是许久以前。
看着看着,他却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
朔连村坐落在两山夹峙的溪谷地带,山高林茂,水系乃古洛河分支,常年丰沛。
□□在时,有堪舆师云游至此,道此处物华天宝,避凶纳吉,附近几处村庄的百姓慕名迁徙,人气一度鼎盛至极。
直到十五年前那场洪灾,山崩地裂,天地倒悬,朔连的气运没有了,村庄日渐萧疏。
可再怎么萧条,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会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周冠儒心头顿时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就当这时,车身一阵轻微的颠簸,将离叱马掉头,来到窗边:「主子。」
褚尧闭着眸,左手拇指在右手掌心缓缓打圈,俄顷问:「何事?」
「这里不对,太安静了,没有人声,狗叫也没有。」将离道。
将离盲听百里的本事毋庸置疑,他说半声不闻,就说明这方圆百里形同死地。
周冠儒面色急变:「该,该不会已经……」
「不会。」褚尧睁开眼,面色有些苍白,他停止了摩挲,缓声道:「这附近没有死人的气息。」
没有死人,冤魂结煞也就无从谈起,然而周冠儒不敢全信,踌躇着道:「您怎知……」
褚尧掌心翻转,啖鬼符很快化为灰烬,风一吹不见半点鬼气。他指尖轻捻,又一道黑红色的细线自腕间攀缘而上。
将离道:「主子,君公子也不见了,这地方古怪,咱们要不要去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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